朝歌城外三十里，雷部大营。
三万人集结成整齐的方阵，黑甲肃杀，枪戟如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皮革和未散尽的晨露气味，混合成一种独属于军队的凛冽味道。
姬北辰站在前锋营队列最末尾的位置，看着前方高台上的闻仲。
这位大商太师今日披挂全套紫金雷纹甲，背后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手持令旗，声音如雷霆滚过校场：
“北海袁福通，勾结邪祟，祸乱边境。三月来屠戮十七城，百姓流离，天地同悲！”
“今日出征，不为开疆拓土，只为——”
“诛邪祟，救苍生！”
三万人齐声怒吼：“诛邪祟！救苍生！”
声浪冲霄，惊起远处山林飞鸟。
姬北辰身侧的云渺儿下意识捂住耳朵，小声嘀咕：“这也太吵了……比我家祖传的‘震雷阵’还响。”
邓婵玉站在另一侧，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三日前她还是镇西侯府的大小姐、边军将领，如今却成了待罪之身，连站的位置都是最不起眼的角落。
闻仲开始点将。
“左军统领，雷猛！”
“右军统领，雷烈！”
“中军先锋，雷震！”
一个接一个将领出列领命。轮到前锋侦查营时，闻仲的目光扫过队列，停在姬北辰身上：
“前锋侦查营，增设‘特别行动队’，由巡天司掌令姬北辰统率。云渺儿、邓婵玉入队，另调拨十名精锐辅佐。”
话音落下，校场里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
前锋侦查营，俗称“死士营”——负责探查敌情、刺探军机、袭扰后方。每次大战，这个营的阵亡率都在五成以上。
把三个“关系户”扔进侦查营，这摆明了是刁难。
队列中，几个老兵油子交换了眼色，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点将结束，大军开拔。
前锋侦查营走在最前面，五百人轻装简从，只带三天口粮和必要装备。营长雷震是个满脸刀疤的粗豪汉子，炼神还虚初期的气息毫不掩饰。
他走到姬北辰三人面前，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
“姬掌令是吧？朝歌城里你官大，在这儿——”他用拇指指了指脚下，“老子说了算。战场上没功夫照顾细皮嫩肉的关系户，跟不上就自己滚回去，别拖累兄弟们送死。”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客气。
他身后的老兵们哄笑起来。
“雷头儿说得对！”
“细皮嫩肉的，别被北海的风刮跑了！”
“带俩娘们打仗，真当是游山玩水呢？”
邓婵玉脸色一白，手按刀柄。云渺儿则面无表情，低头摆弄着袖口里藏着的几枚阵旗。
姬北辰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些老兵。
太初灵光无声开启，扫描全场。
【扫描完成】
【前锋侦查营：总人数503】
【炼神还虚：1人（雷震）】
【炼气化神巅峰：12人】
【炼气化神后期：37人】
【其余为炼气化神初期至中期】
【整体战力评价：乙级精锐（但士气低迷，内部存在小团体排挤现象）】
士气低迷？排挤？
姬北辰心下了然。
行军第一天，相安无事。
只是“特别行动队”被安排在最危险的队列末尾——负责警戒后方，还要背负全营三分之一的补给物资。
傍晚扎营时，姬北辰三人分到的帐篷紧挨着马厩，臭气熏天。
“故意的。”云渺儿皱眉布下一个隔味阵，“那个雷震，还有那几个叫得最欢的老兵，明显在针对我们。”
邓婵玉默默擦拭双刀：“军中就是这样。新来的，尤其是‘空降’的，都得先扒层皮。我以前在边军……也这么对待过新兵。”
“你那是训练，他们这是羞辱。”姬北辰摇头。
他走出帐篷，看着远处篝火旁喝酒划拳的老兵们。
雷震坐在中间，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当年剿灭东海妖族的战绩。几个老兵听得入神，不时爆发出粗野的笑声。
“得想个办法破局。”姬北辰自语。
硬碰硬不行，雷震实力摆在那儿，而且真闹起来，闻仲也不会偏袒他。
得让他们自己改变态度。
“云渺儿。”他回头，“你那个‘聚灵阵’，最大能覆盖多大范围？”
云渺儿想了想：“基础版的话，直径三十丈。如果有足够的阵旗和灵石，可以扩大到百丈。”
“够用了。”姬北辰眼中闪过光，“今晚你悄悄布阵，就布在整个前锋营驻地下面。阵眼设在我们帐篷里。”
“你想……”
“给他们点甜头。”姬北辰笑了，“让这些老兵油子知道，带着我们这三个‘关系户’，不是累赘，是福利。”
夜深人静。
老兵们酒足饭饱，各自回帐休息。
云渺儿悄无声息地溜出帐篷，袖中三十六面微型阵旗如萤火般飞出，没入地面。她双手结印，星元顺着阵纹流淌，在地底勾勒出一个繁复的阵图。
最后一枚阵旗落下时，整个前锋营驻地的空气微微一顿。
然后，灵气开始流动。
像无形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向营地中央，再均匀散开。每个帐篷里的灵气浓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某个帐篷里，一个正在打坐的老兵猛地睁开眼睛。
“咦？今晚灵气怎么……”
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修炼速度比平时快了两成不止！
不止他一个人。
很快，帐篷里陆续传来惊疑的声音。
“老张，你感觉到了没？”
“灵气变浓了！”
“这鬼地方以前灵气稀薄得要死，今天见鬼了？”
雷震的帐篷里，他正盘膝调息。感受到灵气变化后，他皱起眉头，神识扫过整个营地。
最终，停在了姬北辰三人的帐篷。
“阵法？”他眼中闪过讶异。
能覆盖整个营地的聚灵阵，至少是三阶阵法师的手笔。整个雷部，有这本事的不超过五个人。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云渺儿……
雷震沉默了。
第二天清晨，集合哨响起。
老兵们列队时，不少人偷偷看向姬北辰三人所在的方向，眼神里的敌意少了几分，多了些探究。
雷震依旧面无表情：“今日行军七十里，午时前必须抵达‘断魂岭’。出发！”
队伍开拔。
行至中午，前方出现一道险峻的山岭。山道狭窄，仅容三人并排通过，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停！”雷震举手。
他走到山道前，蹲下查看地面，脸色凝重：“有新鲜足迹，不止一人。昨晚有东西从这里经过。”
“妖兽？”有老兵问。
“不像。”雷震摇头，“脚印太整齐，像人的……但比人的大两倍。”
他回头看向姬北辰：“姬掌令，你带两个人，上前探查五百丈。其他人原地警戒。”
命令合情合理。
但让刚来的新人去探最危险的路，这摆明了是考验，或者说，为难。
邓婵玉想说什么，姬北辰抬手制止。
“云渺儿，婵玉，跟我来。”
三人踏上狭窄的山道。
走出百丈后，姬北辰低声问：“云渺儿，能布个简单的预警阵吗？范围不用大，三十丈就行。”
“可以。”云渺儿从袖中摸出三枚玉片，随手抛在路旁岩石缝隙中。玉片亮起微光，很快隐去。
又走了两百丈，前方山道出现一个拐角。
姬北辰停下脚步。
太初灵光无声弹出警告：
【前方五十丈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类型：道染残留（微弱）】
【建议：谨慎接近】
“有情况。”他示意两人停下，自己上前。
拐角后，山道被一块巨石堵住大半。巨石旁散落着几件破碎的皮甲，皮甲上沾着黑色的、粘稠的污迹。
姬北辰蹲下查看。
污迹已经干涸，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甜腻气味——和朝歌地下巢穴里的味道很像，只是淡得多。
他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星元灌入。
“滋——”
污迹如冰雪遇火般消融，化作一缕黑烟散开。
“道染生物经过这里，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姬北辰站起身，“数量……至少十个。”
“是黑甲军的前哨？”邓婵玉问。
“可能是。”姬北辰看向巨石后方，“它们应该是从这里爬上来的。山体上可能有洞穴。”
他让云渺儿在原地警戒，自己和邓婵玉攀上岩壁。
果然，在离地三丈处，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很粗糙。洞内漆黑，深不见底。
姬北辰将一颗照明石扔进去。
光芒下，洞穴深处堆着些白骨和破损的兵器。最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向下的通道。
“这里有蹊跷。”邓婵玉皱眉，“不像是临时挖掘的，倒像是……用了很久的密道。”
“回去汇报。”
三人返回队伍，将发现告诉雷震。
雷震听完，沉吟片刻：“你们三个今晚守夜，地点就在那个洞口附近。我会派两队人在外围策应。”
这任务依旧危险，但比纯粹的送死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