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梦想文学 > 我在女宿舍碰到的那些邪乎事 > 第43章 给我扫墓

第43章 给我扫墓

    顺着身份证上的地址,终于到了家门口。

    而毛令跟莎莎眼里见把我送回了家,也各自准备回去了,打算好好休息下,莎莎也说这几天太累了,请的假也到时间了,明天一早还是上早班,挥手告别。

    随着按下单元门的门铃,对讲机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女声,她声音里的停顿异常清晰,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电话线那头的平静。

    几秒钟的沉默被拉得很长,长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然后,那个温柔得过分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慈爱”的探询:“你找谁?是龙飞吗?有啥事吗?”

    那一刻,心脏猛地撞向胸腔。是了,这语气,这口吻,几乎就是母亲对归家游子下意识的、带着保护的盘问。

    狂喜的毒藤瞬间缠紧喉咙,但我用力将它咽了下去,强迫自己的声音平板无波,像个真正久未联系的老同学:“刚从外地回来,挺久没见龙飞了,想着先来看看他。”

    “啊,进来吧,孩子。”

    “咔哒”一声轻响,单元门的锁舌弹开,在寂静的楼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和某种淡淡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光线昏黄闪烁,将台阶映照得明暗不定。每一步踏上去,老旧的木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脊椎骨上。心跳声大得离谱,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几乎要盖过一切。

    四楼,右边那扇门无声地敞开着,像一张沉默邀请的嘴。屋内透出的光比楼道更暖些,却莫名显得空洞。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女人。

    四十多岁年纪,身形消瘦得有些单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那笑容标准得几乎像是刻上去的,充满了属于“母亲”这个角色的、程式化的亲切。

    我的目光像贪婪的扫描仪,在她脸上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皱纹上反复搜寻,试图激活哪怕一丝一毫熟悉的感觉。

    没有。什么都没有。大脑深处关于“母亲”形象的那片区域,此刻只有一片刺目的空白和嗡嗡作响的杂音。

    寒意,比楼道里的穿堂风更冷,悄然爬上脊背。失忆?就算是世界上最严重的失忆,会将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遗忘得如此干干净净吗?

    “孩子,你是龙飞同学吧?”她先开了口,笑容未变,“声音真像他啊,刚刚在对讲机里那会儿,我还以为是他呢……”

    话音未落,一股酸楚猛地冲上鼻腔。我张了张嘴,却在这一刹那,如同被冰水浇头,发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眼睛,虽然“望”着我所在的方向,但那双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它们空洞地停留在我脸侧大概的位置,映着灯光,却像两潭不起波澜的死水。

    时间似乎凝滞了几秒。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飘在凝重的空气里:“大姨,您这眼睛……怎么了?”

    “哎,前两年工作受伤了,看不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依旧亲切,甚至有些过于坦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但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心脏。“你看这事儿搞的,我也认不出你是龙飞哪个同学了。你这是……刚从外地回来?”

    上楼前编织好的所有说辞,在她失明的事实面前,瞬间碎成了粉末。喉咙堵得发慌,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如果她真是我妈……那我这几年算什么?活在一个自我隔绝的壳里,连母亲失明这样天大的事都一无所知。

    那种深入骨髓的愧疚和茫然,混合着此刻诡异的陌生感,几乎要将人撕裂。

    我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声音泄露一丝颤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是,一直在外地,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有心了,孩子。”她点点头,空洞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侧,“你是想让我陪你去看看龙飞吧?稍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发。”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天灵盖。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

    “龙飞……不住这儿?”我的声音尖细得不像自己发出的。

    “这话说的,他肯定不住这儿啊。”她的语气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快得几乎抓不住,随即又被那种温和覆盖,“孩子,你是龙飞什么时候的同学?这几年……没跟他联系过吗?”

    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收紧。我仓促地撒了个谎,说自己是中专同学,在国外,断了联系。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声音拖得有些长,然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抛出了最终的判决:

    “那你一定还不知道吧……顾言四年前,就死了。”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失声。

    我……死了?

    可我的脉搏在跳,我的皮肤能感受到空气流动的微凉,我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淡淡的家味和气息。一个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人,怎么可能是死人?

    冷汗,不是渗出,而是像打开了闸门,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衣物,带来黏腻冰冷的触感。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窜起,冻结了四肢百骸。

    四年前。车祸。纺织厂。

    这几个词像淬毒的钉子,一颗颗钉入脑海。宁宁……宁宁的“死亡”时间地点,竟然完全吻合!也就是那晚在旅馆门口遇到的宁宁,不是假的,是真的!

    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问题:“不……不能吧大姨?啥……啥时候的事?”

    “就四年前,工作刚定下来没多久。晚上开车带女朋友出去玩,在纺织厂那边……撞树了。

    俩孩子送到医院,都没救过来。”她的语气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但眼圈却一点点红了,在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显得格外诡异。“他身边同学朋友都知道……可能你在国外,没听说。对了孩子,你叫啥名啊?”

    名字?我叫什么?龙飞吗?可龙飞已经死了。那我到底是谁?

    荒谬绝伦的认知冲突让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回答。我只是哆嗦着,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问出那个可能将我彻底拖入深渊的问题:

    “大……大姨,顾言的女朋友……叫什么?”

    “哎,真是把人家姑娘也连累了。”她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真切的惋惜,“叫李佳宁,跟龙飞一起上学的,你应该也认识吧?”

    李佳宁。

    宁宁。

    所以,那个在“那边”帮我的女孩,那个骨灰盒空无一物的女孩,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死于同一场车祸?看来宁宁没骗我。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我和宁宁都死了……那我此刻的意识,这具能够行走、思考、感受恐惧的躯体,又是什么?是残留的执念?是借尸还魂?还是……某种更不可名状的东西?

    混乱的思绪如同暴风中的漩涡,几乎要将理智撕碎。我勉强稳住几乎要瘫软的身体,用最后一丝力气问道:“阿……阿姨,那龙飞现在……在哪儿?”

    “在老家的公墓里呢。”她说着,摸索着转身,像是要去拿东西,“你等等,我收拾一下,陪你去。”

    “不用了大姨!”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回音,“您眼睛不方便,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就行。”

    她顿了顿,似乎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也好,我前几天刚去过。”她摸索到桌边,拿起笔,凭着记忆在纸上缓慢地写下几行字。那动作精准得不像一个盲人。

    接过那张尚带余温的纸条,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道了别,转身欲走,但目光触及她孤零零站在门廊昏暗光线里的身影,那双无神地望着虚空的眼睛,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难言。

    “大姨,”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您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还行,只是模糊,”她微微偏头,似乎想“看”清我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模糊的、近乎梦幻的笑意,“模模糊糊的,能看到点影子,认个路还行。当年……当年没死在工作岗位上就已经烧高香了,不打紧!”

    她反过来安慰我,语气轻松得令人心头发毛:“别担心,龙飞他舅舅出差快回来了,平时都是他照顾我,没事的。”

    我含糊地应着,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充满温暖灯光、却散发着无比寒意和诡异气息的家。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温馨”。楼道里闪烁的灯光似乎更加昏暗了。我捏着那张写着墓地地址的纸条,指尖冰冷,纸张仿佛有千斤重。

    必须立刻去弄清楚。如果她真是母亲……如果我真的是龙飞……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完整浮现——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刺目的白光,映亮了“王厂长”三个字。

    那光芒,冷得像坟墓里透出的磷火一样,一阵一阵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