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地铺在四合院的青砖地上,温润得像一块陈年的琥珀。
叶冉之刚将书案上那盆文竹修剪停当,便听见了叩门声,不是急促的连响,而是两声,稍顿,再一声,从容而有韵致。
她不急不缓地净了手,这才走向大门,来客已婷婷立于院前,一身浅丁香色的杭罗旗袍,外罩一件玄色软缎坎肩,发髻纹丝不乱。
来人是钟箐。
“你倒是准时。”
“难得邀请我一次,不敢不准时啊。”
钟箐的声音依旧清润,带着一丝笑意,谁不知道这位叶老师如今不见客,如果不是受邀,她可不敢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位请她过来是想干嘛……
两人默契地走向东厢房前的廊下,那张花梨木棋桌还在,旁边却添了两把符合人体工学的舒适靠椅,铺着素雅的棉麻坐垫。
“还以为你不会用这些。”
叶冉之避世不出这么久,钟箐真以为她活成老古董了,没想到还知道与时俱进。
不仅有工学椅,她还看到了廊檐下造型古朴的太阳能壁灯,桌子上的电陶炉。
“我只是不出门,又不是隐居。”
叶冉之这的智能家居也不少,都什么年代了,老太太也不至于天天躲在家装古人。
“尝尝,还是滇红,不过说是生态茶园的,农残检测报告朋友一并发我邮箱了。”
她执壶斟茶,橙红茶汤注入杯中,香气醇和。
“开门见山吧,今天喊我过来什么事?”
钟箐依序观色、闻香、品啜,她可不认为这位是请自己过来是为了叙旧,总归有点正事吧。
叶冉之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喝茶,见状钟箐干脆不装了,直接反客为主拿出了手机。
“早上听到一首歌,你肯定喜欢。”
她点开视频,正是余惟最新的《千里之外》,“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
这歌词,倒是别致。
叶冉之心里微微一动,像一粒小石子投入极深的古井,漾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一句唱词,清清冽冽,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时光的帷幕。
她的手,那只戴着纤细的、光泽已有些暗淡的金戒指的手,在膝头轻轻颤了一下。
“送你离开”这四个字,太寻常,又太不寻常了。
而她恰恰是经历过这种不寻常的,不知不觉间,她独自一人的时光,已经比跟陈平相守的年岁长了。
她有些记不真切了,只记得那天的江风,真冷啊,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割。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用一生,去等待。
叶冉之微微合了一下眼,她算是知道钟箐为啥要让自己听这首歌了,就是为了让她听这一句。
她确实在用一生等待,可惜她等的人去的不是天涯,是比天涯更远的地方。
她抚养大了他们的女儿,看着孙女出世,她把悲伤收拾得极好,妥帖地安放在心底最深的一个角落,如同珍藏一件不再示人的古玉。
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时刻,比如看到相似的人,亦或是听到一句恰如其分的歌词,那件古玉便会自己发出温润的光来,提醒着它的存在。
叶冉之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她听完这首歌可能会哭,但现在,只剩下无声的沉默。
“这是余惟的歌?”
钟箐点了点头,虽然她只是“一见误终生”的单相思,但也何尝不是在用一生等待?
听完《千里之外》的瞬间她便意识到,这首歌很适合她,更适合这位,她们都曾送君千里。
“好厉害的创作能力和唱功。”
叶冉之顿了顿,忽然勾勒出一抹笑容,“确实比我家那位强。”
这话要是传出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她还是这么说了,作为最不应该说这话的人。
钟箐蹙了蹙眉没接话,她完全不想承认,但余惟的出歌频率快的惊人,这一点巅峰陈平都比不了……
可能这就是她不及叶冉之的原因,情怀和滤镜能让她抗拒这个现实,但这位轻而易举就接受了。
她爱慕的是那个横压当世的男人,但叶冉之喜欢的只是陈平,无关任何头衔与身份。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钟箐准备走了,因为她发现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一样,无论过了多久,自己在这位面前,依旧只能黯然失色。
“稍等。”
叶冉之起身进屋,拿出一个略显古朴的信封,旁边还贴着张年代感十足的大龙邮票。
“这是……”
“留给你的。”
叶冉之立在门内,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外胡同的光影里。
她走回桌前,端起那杯已有些凉了的红茶,又小小地啜了一口,茶香淡了,却余韵悠长。
“平哥,”她在心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说,“我老了。”
……
比赛的结果不出余惟所料,《千里之外》遥遥领先,宋威跟江思衡的票数加起来才够它的零头。
歌曲本身的质量加上余惟提前九个月的“布局”,这首歌火的一塌糊涂,场内场外都拉满,谁来了也不好使。
办完这场比赛后,余惟就相对轻松很多了,只剩下最后一场的土著大乱斗,用不着发歌。
难得有些空闲,余惟索性开始排兵布阵,安排起春晚的节目来。
目前他只想好了一首歌,《相亲相爱》,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而是“天下相亲与相爱”。
省歌的含金量……
这首歌的核心思想是“天下相亲与相爱“,这与春晚强调的“团圆“、“和谐“主题高度契合。
歌词中“今夜万家灯火时“描绘的正是除夕夜万家团圆的景象,与春晚的氛围完美融合。
这首歌需要四个人唱,也方便他往里塞人,余惟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节目要尽可能少而精。
一次扔十来个节目没意义,整几个大型节目稳稳拿下,争取每个人都能上才是硬道理。
他打算让章凌烨,孟磊,周睦睦和佟予鹿四个人唱这首歌,两男两女,唱功也过得去。
大舅哥他有别的安排,苏简只能演小品,费鸿唱功一般得搞个武术节目。
至于女歌手,佟予鹿身兼数职无需多言,毕竟是自己人。
周睦睦不是工作室成员,安排个合唱不错了,要真给她一首单曲她那群粉丝又要叫。
“选什么小品呢?”
余惟打算第一个兑换搞出来的就是小品,他们几个唱功都还行,练歌相对简单。
但小品这东西光有天赋还不够,必须得狠下苦功,必须早点换出来让他们练。
余惟印象中的经典小品很多,他也喜欢看,但很多作品放到现在都拿不出来。
春晚的语言类节目,已经完全变成照本宣科的套公式,热点事件+热梗+误会+包饺子。
甚至一度成为了官方的喉舌,开始催婚催生,说教意味十足,别说笑了,看完人能怒气值+99。
不生孩子不是因为生不起嘛,表演个节目催一下就生的起了?
形式就是这么个形式,在这种情况下,余惟拿那些经典小品出来,被毙掉的概率绝对是100%。
那些讽刺的也好,纯搞笑的也罢,初选都过不去,人家要的就不是好笑的作品,而是“有用”的作品。
安排小品的人知道大家爱看什么,人家精着呢,清楚什么好笑什么不好笑,只是单纯不想选罢了。
余惟一个外行的小品,本来就带着“被质疑”的debuff,再加上苏简压根没在拟邀名单上,想通过选拔更是难上加难。
在这种情况下还跟主办方对着干,能入选才怪。
经典作品余惟是不敢想了,这年头,他整个《打工奇遇》出来,“太后大酒楼”怕是都过不了审。
很无奈,但是没办法……
余惟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整点稍微近一点的小品,尽可能兼具好笑和“有用”。
20年之后的不用考虑,一坨,说一坨都是轻的,短视频段子都比小品好笑。
回头一看,果然只能从“郝建”身上下手,开心麻花的作品已经是后小品时代唯一能看得了,造就的名梗也不少。
“郝健”系列小品演员总体也年轻,方便苏简他们来演,具体选哪一部余惟还得再想想。
生活处处是妥协的艺术……
余惟咬了咬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有那么多经典作品,却拿不出来。
明明大家可以在电视机前笑的,却只能犯尴尬癌。
那些真正让人捧腹的节目去哪儿了?赵本山的帽子、宋丹丹的“白云”、陈佩斯吃面条的咂嘴声,这些记忆像针一样扎着他。
生活不是文娱,他没办法带着那些经典的小品上春晚,因为时代变了。
“唉!”
余惟轻拍了一下桌子,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他改变不了大势,也改变不了规则。
但至少,他可以在书里写一个春晚,没有任何条条框框,可以放肆大笑的春晚。
不就是小品嘛,他写不就好了,他本来就是个码字的,多码几个剧本又如何?
整几个经典小品塞“假春晚”里,有时间就让兄弟们帮忙演,没时间就直接AI生成。
虽然小作坊有点草台班子,但他心安理得,就算拍的简陋一点,那些经典的台本和包袱绝对好笑。
他都带兄弟们上春晚了,必须得狠狠地白嫖回来,让他们一人演一个小品角色不过分吧?
提前练习提前拍,正好过年发出来。
当天余惟要参加春晚自然顾不上发视频,到时候可以让工作室的员工帮他发一下。
大不了跟春晚抢抢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