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龚家家主强忍着五脏六腑间翻搅的剧痛,横跨一步,堪堪挡在了那魁梧蒙面人与洞口之间。
他动作看似沉稳,实则后背已渗出冷汗。
眼前这些人,虽蒙着面,但他怎会认不出。
这些人加起来,虽然实力不容小觑,但龚家家主心中雪亮,在那位佛子面前,怕是依旧不够看。
那魁梧蒙面人见去路被阻,眉头骤然锁紧,覆面黑巾下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隐含不悦与质疑。
他气息一沉,周遭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显然修为精深。
“八统领,你这是何意?”
龚家家主正欲开口搪塞,背后却陡然升起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仿佛毒蛇吐信,瞬间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血池,还没有准备好?”
一个阴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拉扯般的声音幽幽传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空地边缘,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五道身影。
他们同样身着黑衣,但样式与龚家及在场众人所穿的紧身夜行衣截然不同。
那是更为宽大、质地特殊的袍服,袖口与衣襟处以暗银丝线绣着繁复而诡谲的纹路,似虫蛇纠缠,又似扭曲的符文,在黯淡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这是魔门嫡传弟子的标准服饰!
五人如同鬼魅般飘然而落,落地无声,皆未蒙面。
为首的是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一张枯槁的面容,眼窝深陷,但眼睛却异常明亮,只是那光芒透着一种神经质的扭曲。
见到这五人,尤其是那为首的老者,空地之上近三百蒙面人,无论此前是何身份地位,此刻尽皆身躯一震,慌忙躬身行礼。
老者对众人的行礼视若无睹,他那双扭曲的眼睛先是嫌恶地瞥了一眼场地中央那血腥扑鼻的“血池”,随即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在鼻子前快速扇动了两下。
“哼……腥臊不堪。圣门六道,也就混世道那些家伙,才偏爱这等污秽之物,美其名曰‘血气供养’。”
他话语中对同属魔门的“混世道”颇有不屑,显然魔门内部派系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
随即,他那令人不适的目光转向了洞口处僵立的龚家家主,以及那位被他拦住的魁梧蒙面人。
“怎么回事?”
龚家家主心头一凛,在那阴冷目光的注视下,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衣衫。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抢在那魁梧蒙面人开口之前,猛地躬身,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说道。
“回禀阴长老!属下先前抵达时,洞内的十三统领曾传话出来,言道圣子特意吩咐,此次血祭那‘活引’,必须待他亲临之时,方可注入血池,十三统领他们因此一直在洞内静候,未敢擅动分毫。属下……属下也怕有人误闯,坏了大事。”
果然,阴长老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冷哼。
“哼!真把这离海城,当成他混世道自家的后花园了不成?”
他这话看似在抱怨混世道圣子,但那阴冷的目光却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扫过空地之上近三百名蒙面人,尤其是在各个领头人上多停留了一瞬。
“圣门六道同气连枝不假,但你们别忘了,自己修炼的是哪一脉的功法,该听谁的令,该为谁效死,心里要有杆秤!别一时糊涂,站错了位置……哼!”
这番话意有所指,敲打的意味极其明显。
显然,魔门六道内部,这阴长老所属的派系与混世道并非一脉。
众多统领闻言,身躯皆是一震,连忙将腰弯得更低。
见到众人如此反应,阴长老脸上那枯树皮般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丝,显然对这表态还算满意。
他不再纠结于血池未备的问题,毕竟混世道圣子地位特殊,其命令即便他心中不满,在明面上也不便直接驳斥。
“罢了。”阴长老挥了挥枯瘦的手袖,那暗银色的诡谲纹路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幽光,“既然圣子有令,那便等着吧。不过……”
“因为这位圣子的到来,这次的动静比以往大了不少,事后,你们务必将所有痕迹清理干净,莫要让人发现。”
众统领齐齐点头应诺。
龚家家主躬身听着,心中却是焦急万分,阴长老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密。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此刻的聚集地是“安全”的。
可事实呢?
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佛子,此刻就如同一尊沉默的杀神,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阴影之中!
龚家家主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对着的那个洞口上方,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仿佛有一双平静却足以洞悉一切的眼睛,正淡漠地俯瞰着下方这蝼蚁般的集结。
‘为今之计……’龚家家主心念电转,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或许,只有圣子到来,他们这些人,才有一线生机。
指望阴长老?这位长老气息固然强大,但龚家家主凭直觉感到,比起洞顶那位如渊如岳、气息近乎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佛子,阴长老恐怕……依旧不够看。
‘对!必须等圣子来!’龚家家主几乎要咬碎牙齿。
只有等他到来,集合此地所有力量——阴长老五人、近三百名人,方有一丝可能。
不是对抗,而是……猎杀!
那位佛子,非死不可。
他不死,今日在场众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