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娄三笑刚整理完案卷,手机便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老何”——他多年的朋友,也是业内公认的精明人物。娄三笑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何律师带着笑意的声音:“晚上有空吗?一起坐坐。”
傍晚的天色渐渐沉入一片墨蓝,街灯次第亮起。娄三笑推开餐厅包厢的门,一眼就看见何律师已经等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他的徒弟蒋律师。
“老何!好久不见!”娄三笑上前握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蒋律师,随即微微一笑。
“听说你最近接了个大案子,我来跟你学习学习。”何律师寒暄着,示意他落座。
两人在圆桌旁坐下,服务生悄声斟茶。何律师开门见山:“这案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娄三笑瞥了一眼蒋律师,低头吹了吹茶汤,没有接话。
何律师会意,转头对徒弟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你去点菜吧,点好了再回来。”
蒋律师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仍点点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包厢里安静下来,只剩茶香袅袅。
“说吧,你怎么想的?”何律师再次问道。
“不是我怎么想,是我委托人怎么想。”娄三笑放下茶杯,将张伟的意图娓娓道来。
听完,何律师久久没有作声,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敲:“不是吧……他还是个大学生?自己能想到这么干?”
“是啊,”娄三笑摇头苦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信。这根本不是二十出头的人该有的城府。”
“你们老总眼光真毒。”何律师沉吟道,“我之前听徒弟描述,就觉得不像你的手笔……果然不是。”
“你说他成熟吧,为红颜一怒,又透着股少年意气。”娄三笑忍不住吐槽。
“那是你没看透。”何律师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这么做,一能拿赔偿,二能震慑对方,三用担保人逼出底牌,四还能卖给底牌一个人情,甚至还能——”他顿了顿,摇头笑起来,“一箭五雕啊。”
娄三笑怔住,脑中迅速复盘,终于恍然:“看来我想浅了。”
“你整天跟数字打交道,想不到这一层也正常。”
“但对方还是个学生啊,他能想到这一层难道就正常吗?我感觉应该是歪打正着的。”娄三笑不自觉地往其他可能性想,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张伟能有如此心机。
何律师拍拍他的肩,压低声音,“可他要是真想到了呢?你这下一任老板可不简单。收钱的事……还是谨慎些好。”
娄三笑笑容一滞,忽然觉得后背微微发凉。
--------
周三下午,天色灰蒙蒙的,似要下雨。裴攸宁接到男友电话,说晚上有饭局,不能陪她。
裴攸宁不疑有他,一个人独自回了家。
而此时,张伟正坐在娄三笑的车里,驶向城东的酒店。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不断向后掠过,他面色平静,眼底却映着霓虹明明灭灭的光。
“张工,赔偿底线到底怎么定?闫伟明请的那位中间人……分量不轻。”娄三笑把着方向盘,试探地问。
“既然他出面了,金额就让他定吧,这个面子得给。”张伟语气淡然。
“人家恐怕不会明说。”
“自然不会。所以需要你朋友来当和事佬,把我们的底线递过去。”张伟早已谋划清楚。
“其实……还能再抬高一点。”娄三笑律师的本能蠢蠢欲动。
“不必,就这些。”张伟斩钉截铁道。
娄三笑不再多言,心中却暗叹:有钱不赚,难道真是年轻人意气用事?
但当何律师收到娄三笑发过来的赔偿金额时,立刻明白了这个委托人的醉翁之意在哪里。他根本不是想要什么赔偿,他是在给他的女友铺路,并且用的还是对手的人脉。
饭局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张伟回到家时,身上带着满身的酒气。裴攸宁小跑着拿来酸奶,眉头微蹙:“和谁喝这么多呀?”
他笑着说出一个名字。
裴攸宁愣住了:“怎么会是他?你怎么认识的?”
张伟这才将让闫伟明请中间人作保、确保日后不再找她麻烦的事细细说了。
“可这样……不是间接得罪那人了吗?”裴攸宁有些不理解男友的做法,得罪一个闫伟明没什么,但得罪了那个人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得罪?”张伟解开衬衫领口,轻笑,“他谢我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裴攸宁更加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了。
看着女友傻乎乎的样子,张伟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先洗澡,给你一个澡的时间想!”
裴攸宁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直到张伟擦着头发走出来,她还是一脸困惑。
“还没想通?”张伟笑着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到腿上,“怪不得你妈总怕我把你卖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说拉倒!”裴攸宁别过脸,手却拿起毛巾,轻轻帮他揉着湿发。
张伟靠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攸宁眼睛骤然睁大,随即恍然,嘴角扬起明亮的笑意:“原来是这样……”
此刻,娄三笑正与何律师通电话。听到对方的分析,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所以他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赔偿……”
“恐怕连请你这个律师,都是一步棋。”何律师在电话那头叹息,“这年轻人,滴水不漏啊。”
娄三笑挂断电话,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暗潮翻涌——那笔佣金,怕是得找个妥当的方式还回去了。
张伟不知道自己已经作为标本被人研究了一番,此刻他正听着女友诉说自己的苦恼。
“王琦说要给我股份,可是我这个身份……”裴攸宁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想让男友帮忙出出主意。
“你真的要听我的建议?”张伟笑着问,手不自觉地伸进了女友的睡裙里。
裴攸宁点点头,很专注地看着对方,竟然没察觉到对方手上的动作。
“如果我是你,就辞职。”他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可这是铁饭碗……别人会觉得我傻,我爸妈也绝不会同意的。”裴攸宁搂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
张伟笑了,吻了吻她的发顶:“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再等等,等我再稳定一些。”
窗外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