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否认得很自然,滴水不漏。
旁边的陈律师适时地补充:“刘先生,如果有任何违法行为发生,建议您报警处理。任家祖先生是合法商人,从不参与任何暴力事件。”
合法商人。我几乎要笑出来。
“既然代哥不知情,那就算了。”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代哥想怎么合作?”
任家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很简单。南城的盘路,我要四成干股。不是利润分成,是股份。另外,皇朝在尖沙咀新开的两个场子,我也要入股。至于条件……”
他顿了顿,看向陈律师。
陈律师立刻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草案。”
陈律师说,“任家祖先生愿意以市场价的一点五倍,收购您个人名下在皇朝的部分资产。同时,在鹏城新成立一家合资公司,您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主要负责南城这边的业务拓展。”
我拿起文件,快速浏览。
条款写得很漂亮,价格也确实优厚。如果签了,我立刻就能套现几千万,还能拿到一家前景不错的公司的股份。
对于任何一个在刀口舔血的人来说,这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但我知道,这份合同后面,是陷阱。
一旦我签了,就等于把皇朝的核心利益卖给了加代。
我在皇朝内部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辉哥不会再信任我,阿彪和那些叔父辈更会以此为借口把我踢出局。
而我在鹏城的那家合资公司,任家祖有一百种方法让我变成傀儡。
“条件很优厚。”我把文件放下,“但代哥可能不太了解皇朝的情况。我在皇朝只是个小角色,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任家祖笑了,“刘刚,你太小看自己了。太子辉老了,皇朝下面那些老家伙,一个个只想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真正有脑子、有胆识、能看到未来的,没多少。”
他盯着我,眼神锐利:“皇朝如果交到你手里,还有机会转型,洗白上岸。如果继续让那些老家伙把持,不出三年,就会被淘汰。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最近一直在想的问题。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代哥这么看好我?”我反问。
“我看好的是利益。”任家祖靠回椅背,“南城的市场很大,但规矩太多,水太深。我需要一个了解本地情况、又能打破旧规矩的合作伙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阿彪呢?”我忽然问,“代哥应该也找过他吧?”
任家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坐在他旁边的陈律师,手指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阿彪?”加代摇头,“他是个打手,不是生意人。我和他谈过,但他开出的条件……太贪心,而且不懂规矩。”
这话半真半假。
任家祖肯定找过彪哥,但彪哥要么要价太高,要么提的条件任家祖无法接受。
所以他才转头来找我。
“刘刚。”任家祖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不喜欢绕弯子。你今天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合作,还是不合作?”
餐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任家祖开始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桌面。
然后,我缓缓开口:“代哥,我很感谢你的赏识。但有些事,我不能做。”
任家祖的脸色沉了下来。
“皇朝是我的根,辉哥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继续说,“背叛根基的事,我做不出来。至于合作……如果是以平等互利为基础,我很乐意。但如果是吞并,或者让我当内鬼,抱歉,我做不到。”
我把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回给陈律师。
加代盯着我,眼神里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杀意的审视。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身体微微绷紧。
“刘刚。”任家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吗?”
“知道。”我迎着他的目光,“但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我不想变成自己都看不起的那种人。”
任家祖忽然笑了,笑声不大,但透着寒意:“好,很好。有骨气。但刘刚,骨气不能当饭吃。在这个圈子里,要么吃人,要么被吃。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
“能坚持多久,是我的事。”我站起身,“代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任家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陈律师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往前踏了半步。
基仔和阿明立刻上前,挡在我身前。
剑拔弩张。
几秒钟后,任家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退下。
“刘刚,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他说,“对了,替我向阿彪问好。听说他最近在澳门,手气不太好。”
这话是威胁,也是挑拨。
他在告诉我,他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阿彪的事。
“我会转达。”我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离开。
走出餐厅,穿过走廊,按下电梯按钮。直到电梯门关上,开始下行,我才感觉后背的冷汗开始往下流。
“刚哥,他最后那句话……”基仔低声问。
“他在告诉我,他什么都知道。”我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也在告诉我,如果我不合作,他可能会去找阿彪,或者……用别的方式对付我。”
电梯到达一楼。
门开,外面是喧嚣的商场。
我们走出电梯,融入人群。
阳光刺眼,我眯起眼睛。
手机震动,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刘先生,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今晚八点,湾仔骆克道‘老地方茶餐厅’,一个人来。”
没有署名。
我盯着这条短信,皱起眉头。
“刚哥?”阿明问。
“没事。”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先回去。”
坐进车里,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和加代的对话。
他最后提到阿彪,绝不是随口一说。他是在暗示,他知道阿彪和澳门那边的事,也知道我和阿彪之间的矛盾。
他可能想利用这一点,挑起皇朝内斗,坐收渔利。
或者……他已经和阿彪接触过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沉。
如果阿彪真的和加代联手,那事情就麻烦了。
“基。,”我开口,“联系澳门那边,加急查阿彪和崩牙狗的交易细节。还有,查一下加代最近有没有派人接触过阿彪。”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