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红梅也羡慕地看着:“哥,咱啥时候也能买个电视啊?哪怕小的也行啊。”
王强看了一眼那个显摆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拉过郝红梅和苏婉:“急啥?这黑白的有啥看头?等咱房子盖好了,直接买个大的!”
“要彩色的!还得是进口的松下或者东芝!这黑白的看着费劲,跟看黑白照片似的,都没颜色。”
“彩色的?”
旁边那个西装男听见了,回头看了王强一眼,看他那身虽然新但土里土气的打扮,还有手里提着的掉瓷脸盆,嗤笑一声,
“小伙子,口气不小啊,你知道彩电多少钱吗?那一台得一千多!还要外汇券呢!你有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强没搭理他,只是冲苏婉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嫂子,听见没?人家说咱买不起呢。”
苏婉抿嘴一笑,她最知道王强的家底:“那咱就攒钱,到时候买回来请全村人看,把那声音开到最大,震死他们。”
“对!到时候把你那电视机震得都没影儿了!”
郝红梅也帮腔,冲那西装男做了个鬼脸。
三人没在电器店多待,虽然现在还没买电视,但那个梦想已经在心里扎了根,那是彩色的梦,比这黑白的现实带劲多了。
从电器店出来,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了。
这一圈逛下来,每个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王强的脖子上挂着一卷电线,手里提着俩盆,背上还背着一大捆塑料布和那两把锯。
苏婉抱着布料和新鞋,郝红梅更夸张,两只手提着四个满满登登的网兜,里面是调料、钉子、还有那是给大黑狗买的几根大骨头。
“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苏婉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捶着腿,“这么多东西,咋挤车回去啊?”
这也是个问题,来的时候人挤人,回去的时候肯定更挤,带着这么多东西,那还不得被人骂死。
正犯愁呢,正好路边传来一阵铃铛声。
“驾!驾!”
一辆赶着驴车的老汉晃晃悠悠地过来了,车上拉着几个空的大箩筐,看样子是进城卖完菜准备回村的。
王强眼睛一亮,这老汉他看着眼熟,好像是隔壁大河村的。
“大爷!停车!停车!”王强拦在路中间。
“吁——”老汉勒住驴,“干啥啊后生?”
“大爷,回大河村不?稍我们要不?给钱!”王强掏出烟递过去。
“顺道是顺道,但这车......有点脏。”老汉接了烟,那是好烟,态度立马好了。
“脏怕啥!我们也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王强哈哈一笑,“大爷,给你两块钱,把我们拉到月亮湾村口就行!”
“两块?上来吧!正好我也想找个人唠嗑!”老汉乐了,这可是意外之财。
三人把大包小包扔上驴车,自个儿也爬了上去,虽然车板硬了点,还有股烂菜叶子味儿,但那是真宽敞,真舒坦。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土路上,出了县城,两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夕阳西下,晚风吹过来,凉爽得让人想睡觉。
王强躺在装着布料的软包袱上,嘴里叼着根路边随手扯的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火烧云,晃着二郎腿。
“嫂子,今儿高兴不?”
“高兴!”苏婉抱着那个装着新鞋的盒子,那是给王强买的回力鞋,她自个儿那双早穿脚上了,笑得眉眼弯弯,“就是钱花得有点狠了。”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王强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们高兴,花多少都值!”
“哥,我最高兴!”郝红梅穿着那双新皮鞋,两只脚在车帮上一晃一晃的,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鞋真好看,还有这跟儿,以后走道我也能扭起来了!”
“扭啥扭?别把腰扭了!”王强逗她。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惊起了路边的一群麻雀。
赶车的大爷也被感染了,挥着鞭子唱起了那那是跑调的二人转:“小~妹妹送我滴郎啊,送到了大门东啊……”
等到回到老库房,天都黑透了。
大黑狗听见动静,老远就跑出来迎接,围着驴车转圈摇尾巴,它闻着了骨头味儿。
“到家喽!”
王强跳下车,把东西一件件搬进屋。
灯光亮起,看着这一屋子的战利品,三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
“汪汪,呜汪!汪汪......”
大黑狗围着王强叫唤,它刚刚明明闻到了骨头,主人怎么还不给我啊!
看着狗子迫不及待的样子,王强笑了!
“哈哈哈哈哈!”
“忘不了你!“
伸手把给狗子带回来了的骨头扔了过去,大黑狗欢天喜地的叼起来爬在门口啃!
......
从县城回来这几天,老库房里的气氛那是比那刚炸出来的油条还热乎。
工地上,王强领着老张头他们给新房安玻璃、抹油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听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这边库房里头,苏婉带着郝红梅,那就是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天下了。
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被苏婉擦得锃亮,摆在窗户底下光线最好的地儿。
苏婉坐在那,脚底下踩得哒哒哒直响,跟机关枪似的,手里的布料像流水一样往前送,那动作无比熟练。
“红梅!别在院子里跟狗疯了,那狗都要让你给玩坏了!进来!再量量!”
苏婉咬断线头,冲着外头喊了一嗓子。
郝红梅正拿着个扫帚逗大黑狗呢,那狗被她撵得满院子乱窜,听见召唤,她把扫帚一扔,拍了拍手上的土,屁颠屁颠地跑进屋,脸上挂着汗珠子。
“嫂子,昨晚不是量过了吗?咋还量啊?我这肉又没长一宿,还能变出花儿来?”
“昨晚是昨晚,那是大概数,隔着厚衣裳不准。”
“今儿个要下剪子了,这可是的确良的好料子,剪坏了都没处配去,必须得精准!差一分一厘,那衣裳穿身上就不是那个劲儿!”
苏婉拿着那条黄色的软皮尺,挂在脖子上,一脸的严肃,像个正在审视作品的大师傅,
“你这身板跟别人不一样,那是......那是老天爷赏饭吃,长得太开了,稍微差一点,做出来就勒得慌,或者松垮垮的不好看。”
郝红梅嘿嘿一笑,也不扭捏,站在地当间,张开双臂,像个等着检阅的大兵:“行,嫂子你量!只要能穿上新衣裳,你把我捆起来量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