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
王强刚洗完脸,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乘凉,手里拿着个大蒲扇呼嗒呼嗒地扇着,身上还挂着干活留下的汗珠子。
“强子!闭上眼!”苏婉神秘兮兮地从屋里出来,挡在王强面前,脸上带着那种藏不住的笑意。
“干啥?给我变戏法啊?还是做好吃的了?”王强乐了,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我可告诉你啊,要是吓唬我,我可不依。”
“出来吧!走两步!把你那气势拿出来!”苏婉冲屋里喊。
一阵嘎达、嘎达的皮鞋声响起,清脆,有力,那是新皮鞋踩在砖地上的声音。
“好了,睁眼吧!”
王强一睁眼,瞬间愣住了,手里的蒲扇都掉在了地上。
只见郝红梅站在堂屋门口,背着手,有些局促又有些骄傲地看着他。
那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上身是一件红底白碎花的的确良偏襟褂子,苏婉的手艺真是绝了,这衣服做得既合身又显身材。
收腰的设计把郝红梅那把子力气练出来的细腰勒了出来,更衬托得上面那是波涛汹涌,简直要把扣子给崩开,那种呼之欲出的生命力,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脸热心跳。
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涤纶裤子,裤线熨得笔直,显得那两条大长腿更长了,跟两根柱子似的,结实又修长。
脚上蹬着那双丁字扣小皮鞋,因为不习惯穿高跟,她站得有点歪歪扭扭,但那股子精气神,那是谁也挡不住。
头发也拆了大辫子,梳成了一条乌黑油亮的大马尾,用红头绳高高扎起,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透着一股子利索劲儿。
“哥......咋样?”郝红梅脸红得跟那衣服似的,两只手绞着衣角,紧张地看着王强,
“是不......太花了?像个大红灯笼似的?要不我还是脱了吧......”
“脱啥脱!”王强猛地站起来,几步窜过去,围着郝红梅转了三圈,嘴里啧啧有声,
“这也太带劲了!红梅,你这要是走出去,那帮小伙子得把电线杆子给撞断了!这那是红梅啊,这是电影里的穆桂英啊!”
“真的?”郝红梅眼睛亮了,那是被夸奖后的喜悦,“不难看?”
“难看?谁敢说难看我抽他!”
王强竖起大拇指,“这叫啥?这叫红梅花儿开!既喜庆又精神!嫂子这手艺,神了!把你这点优点全给露出来了!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俊呢?”
“那是!”
苏婉在旁边一脸的得意,抱着胳膊,“也不看是谁做的。”
“红梅这身板,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啥都好看,也就是以前让那破棉袄给耽误了。”
“嘿嘿......”郝红梅乐得合不拢嘴,在院子里走了两步,故意把皮鞋踩得嘎嘎响,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哥,那明天我就穿这身上山干活!让那些野鸡兔子也看看!”
“别介!”王强赶紧拦住,“姑奶奶,这可是的确良的,不吸汗还不咋耐磨。”
“你上山刮个口子,不得心疼死?这衣服是让你出门、赶集、相亲穿的!是咱们家的门面!”
“我不相亲!”
郝红梅哼了一声,在王强面前转了个圈,那衣角飞扬,像一只红蝴蝶,“我就穿给你和嫂子看!只要你们觉得好看就行!”
那一晚,郝红梅兴奋得半宿没睡着,把那身衣服脱下来叠了又叠,最后压在枕头底下,做梦都是笑着的。
......
好日子过得快,转眼就进了六月。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知了在树上叫得人心烦意乱。
山下的房子已经算是完工了,就等着选个好日子搬家。
王强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摆酒席,请哪些人了,甚至连请柬的样式都想好了。
后山上的木耳,也到了最关键的出耳期,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透雨,那是天公作美,木耳最喜欢这种湿热的天气。
“这一场雨下去,那木耳肯定疯长!”王强昨晚还在炕头上跟苏婉算账,
“要是这段木头都出齐了,这一茬少说也能收个几百斤干耳,一斤干耳那是好几块钱,这一波就是几千块啊!到时候咱那大船的钱就又近一步了!”
苏婉听得眼睛发亮,仿佛看见了满屋子的钞票在飞舞,那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东方才露出一抹鱼肚白。
勤快的郝红梅就爬起来了。
她现在是后山的巡逻兵,每天雷打不动,第一件事就是上山看木耳,那是比看亲爹还亲。
“哥,嫂子,我上山了啊!今儿个估计能采一筐了!”
郝红梅背着背篓,手里拿着镰刀,兴冲冲地出了门。
她甚至还特意穿上了那双新布鞋,虽然没穿那身红衣服,但这鞋也让她觉得走路带风。
王强和苏婉还在被窝里赖着,享受着难得的清晨时光。
“强子,等红梅回来了,咱就做饭。今儿个吃韭菜盒子,地里的韭菜老高了,那是头刀韭菜,鲜着呢。”
苏婉迷迷糊糊地说,手还搭在王强的胸口上。
“行,听你的,多放俩鸡蛋,再放点虾皮,提鲜。”
王强翻了个身,抱住苏婉,在那光滑的肩膀上亲了一口,“再睡会儿,这几天累坏了。”
可是,这早饭是注定吃不安生了。
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那是跑得岔了气的声音,还伴随着摔倒又爬起来的动静,听着就让人心慌。
“哥!嫂子!不好了!出事了!天塌了!”
郝红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鬼追了一样。
王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那反应速度比当年在海上遇着风暴还快。
还没等穿鞋,大铁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了。
只见郝红梅披头散发,满脸是泥,一只鞋跑丢了,另一只鞋也全是泥巴,裤子上挂了好几道口子,那是被树枝挂的。
她站在院子当中间,浑身都在哆嗦,指着后山的方向,嘴唇发紫,话都说不利索了。
“咋了?红梅你别急,慢慢说!有人放火?还是咋地了?”
王强抄起裤子一边穿一边往外跑,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婉也吓坏了,披着衣裳跟出来,脸都白了。
“不是人......呜呜呜......是猪!是野猪!”郝红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
“咱的木耳......咱的棚子......全让猪给拱了!呜呜呜......”
“啥?”
苏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栽倒,那是她的心血啊,是她一点一滴伺候出来的啊!
“走!上山!”
王强二话没说,回屋一把抄起那杆****,检查了一下子弹,又别上了那把牛耳尖刀,眼神里冒出了杀气,杀气腾腾地往外冲。
苏婉和郝红梅也顾不上别的,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