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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京观立,藩王惊:这还是那个大侄子?

    十里亭外,两队车马几乎同时撞了进来。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边写着“秦”,一边写着“晋”。

    车刚停稳,那厚重的棉布帘子就被一只粗壮的大手扯开。

    “老三!”

    一条黑影从车辕上跳下来。

    这人身形魁梧,他裹着厚重的黑貂裘,腰间玉带勒得紧紧的,正是大明秦王,朱樉。

    对面车上也下来一人,鹰钩鼻,眼窝深陷,看着比朱樉精瘦些,是晋王朱棡。

    “二哥!”朱棡快走两步,抬手就在朱樉胸口擂了一拳:“你也接到了老爷子的急递?”

    “那还能有假?”朱樉也不管周围还有亲:“信上说大侄子回来了!活蹦乱跳的!还要咱立刻滚回应天府吃饭!”

    他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咱本来在西安府搂着新纳的小妾睡觉呢,看到信,裤子都没系好就往外跑,这一路跑死了三匹马!”

    朱棡搓着冻红的手,哈出一口白气:“谁说不是。二哥,这事儿要是真的,咱们兄弟以后可就舒坦了。”

    “必须是真的!”朱樉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老爷子能拿这事儿寻开心?”

    他左右扫视一圈,把脑袋凑到朱棡跟前,压低嗓门:

    “只要不是那个酸不拉几的朱允炆上位,咱就高兴!"

    "你是不知道,前年咱回京述职,那小子看咱的眼神,跟防贼似的。“

    ”满嘴的‘仁义礼智信’,话里话外就是嫌咱这帮叔叔手里的兵多了,花销大了。”

    “呸!”朱樉一脸晦气:“没有咱们在边关喝风吃沙子,他能在东宫烤火读圣贤书?”

    朱棡冷笑一声:

    “那小子是被齐泰、黄子澄那帮腐儒教傻了。真让他坐了那把椅子,咱们兄弟几个,怕是连个善终都难。削藩?那是迟早的事。”

    说到这,朱棡目光变得不一样:

    “但大侄子不一样。那是大哥的嫡长子,名正言顺!而且那性子……嘿嘿,随老爷子!”

    “对!随老爷子好!随老爷子咱们才有饭吃!”朱樉拍着大腿:

    “只要是雄英坐那个位置,咱这秦王当得心里踏实。那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亲近!”

    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远处官道尽头,传来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

    朱樉和朱棡对视一眼,收起脸上的嬉笑。

    “老四到了。”

    风雪被一队黑甲骑兵破开。

    为首那人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面容冷峻,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

    他勒住马缰,战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稳稳停在两人面前。

    燕王,朱棣。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二哥,三哥。”朱棣走上前,抱拳行礼,脸上带着笑容的喜悦。

    “老四,你这腿脚够快的啊,北平那么远,你跟我们前后脚到?”朱樉走过去,想拍朱棣的肩膀。

    朱棣身子微微一侧,不动声色地让开那只大手。

    朱樉也不尴尬,收回手嘿嘿一笑:“咋样?听到消息啥心情?是不是感觉天都亮了?”

    朱棣没有马上回答。

    他转过头,看向应天府那巍峨的城墙轮廓。

    大哥朱标走的时候,他哭晕了过去。

    那是真的伤心。

    但伤心之后,那颗躁动的心就开始在深夜里狂跳。

    论能力,论军功,论手腕,除了大哥,谁能压得住他朱棣?

    老二和老三能力根本无法和自己相比,至于朱允炆……

    那个只会在女人怀里哭的大侄子,根本不配让他正眼相看。

    他以为天命在他。

    可现在,那个死了十年的大侄子,回来了。

    朱棣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

    那一瞬间的失落感确实存在,但紧接着涌上来的,竟然是一种诡异的轻松。

    如果大明交到朱允炆手里,他朱棣要么反,要么死。

    但如果是朱雄英……

    “是好事。”朱棣终于开口:“大明后继有人,咱们这些做叔叔的,也能睡个安稳觉。”

    “你看!我就说老四也是这么想的!”朱樉大笑:

    “走走走!进城!咱都要急死了,想看看十年没见,大侄子长成啥样了!能不能经得住咱一拳头!”

    三位藩王重新上马,并辔而行,直奔城门。

    刚进城门,还没等到午门,朱棣的鼻子就动了动。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味道太熟了。

    腥。

    很浓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臭味,像是烧焦的烂肉。

    街道两旁的百姓虽然也在走动,但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既兴奋又敬畏的神情。

    路过午门方向时,甚至有人停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个头。

    “怎么回事?”朱棡勒住马:“哪来的这么大血腥气?老爷子又在城里杀人了?”

    “去看看!”

    三兄弟加快马速,甩开仪仗,直奔皇城午门。

    转过街角,午门广场赫然映入眼帘。

    希律律——!

    朱樉座下的战马受惊,猛地人立而起,差点把这位秦王给掀翻下去。

    “我的亲娘哎……”

    朱樉瞪圆了眼珠子。

    朱棡更是浑身一僵,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朱棣,此刻也勒紧了缰绳,马蹄在原地不安地刨动。

    他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们面前的午门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山”。

    一座用人头垒起来的“山”。

    几百颗头颅,码得整整齐齐。

    每一颗头颅上都还挂着未化的冰碴子,灰白的皮肤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

    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

    最顶端,一颗金光闪闪的脑袋格外扎眼。

    那大张的嘴里灌满了凝固的黄金,在雪地反光下,透着一股妖异的富贵和残忍。

    “这……这是谁干的?”朱棡的声音发飘:

    “这是京观?在午门垒京观?这得多大的杀性?”

    “那是赵勉!”朱棣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最上面那颗金头:

    “户部尚书赵勉!旁边那个……工部侍郎李仁!”

    朱棣的心脏狂跳。

    这些可都是朝廷的正二品、三品大员!

    平日里见了他这个燕王,虽然表面恭敬,但骨子里都透着股文人的傲气。

    现在,这些高傲的脑袋,像烂西瓜一样被堆在这里,任人观赏?

    “这就是老爷子在信里说的……‘等我们回来,说一点大事情’?”朱樉吞了口唾沫:

    “我们还没回来就已经干了这么大的事情啊。这叫一点出格?这他娘的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狠。”

    朱棡死死盯着那座京观,最初的惊恐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真他娘的狠!赵勉那个老东西,上次扣了咱晋王府三千两银子的岁赐,跟咱扯了一堆国库空虚的屁话。现在好了,脑袋都被灌金水了!该!”

    “这是谁的手笔?雄英?”朱棣喃喃自语。

    他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八岁孩童的影子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在血泊里,手里提着刀的修罗形象。

    这哪里是什么温室里长大的皇长孙?

    这分明就是一头还没长成鬃毛,就已经开始吃人的幼虎!

    “哈哈哈哈!”

    朱樉突然在马上狂笑起来。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看来咱这个大侄子,不是个读书读傻了的酸秀才!这脾气,对咱胃口!”

    “老二,闭嘴。”朱棣低喝一声。

    他转头看向朱樉和朱棡:“二哥,三哥,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啥?”朱樉止住笑。

    “意味着咱们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朱棣指着那座京观,语气幽深:

    “敢杀文官,敢用重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的人坐江山,咱们这些做叔叔的只要不造反,他就能容得下咱们。”

    “因为他够强。只有弱者,才会整天想着削弱自家人来找安全感。”

    朱棣说完,一夹马腹。

    “走!进宫!”

    “孤现在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大侄子了!”

    若他真有这份魄力,这大明的江山交给他……

    朱棣在风中轻声自语。

    孤,服气。

    三人不再停留,策马冲过午门。

    那座血腥的京观被他们甩在身后。

    。。。。。。。。。。

    皇宫,奉天殿外。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汉白玉台阶上,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三匹快马。

    朱雄英站在他身侧,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龙袍。

    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位藩王,朱雄英慢慢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朱元璋,轻声说道:

    “爷爷,该我们上场了。”

    朱元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好戏,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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