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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怀好意和昔日仇家

    夜黑路遥,连线火光不知去处。

    黑米镇绝大多数镇民,全都出了镇子,手里头举着无数火把,一直延伸往远方而去。

    上方水波月光柔和,下方点点火光连成长线,目标直指映射于天空的仙宫投影。

    于肃肩头挂着一只布袋,借着旁人的火把照亮脚下地面,与旁人肩挤肩、脚挤脚的往前行去。

    “于医师,周医师,你们也去看戏?”

    一旁有个奇人汉子路过,看到于肃和周思竹同排前进,不由上前搭话,眼中有些好奇。

    “难得的好时节,难得的大热闹,自然去看看......”

    周思竹心情很好,同那汉子扯起话头聊着。

    他来到肠泽窟这么多年,望夫宫也在黑米镇周边停留过几次,然而因为马芝萍的原因,他却一次都没去过,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欢喜,连话也更多了些。

    于肃回头朝黑米镇看去,后方火把延绵不断。

    再向前方大致一扫,远方还有其他镇子的人同样携家带口,一同去往仙宫投影所在。

    “还是小看了望夫宫的名头啊。”

    于肃感叹一声,倒也不觉奇怪。

    肠泽窟的普通镇民,莫说是晚上,就连白天也极少出门,日子一眼看得到头,望夫宫的大戏对于此地生民来说,确实与苍天地界的过年无异了。

    一旁有手伸来,于肃侧头看去,乃是个妇人怀中抱着的婴童伸出小手,想要扯于肃挂在胸前的包裹。

    “哇呀呀!直娘贼!竟然敢碰洒家...唔......”

    藏在胸前包裹中的小山参,刚一露头便被于肃面无表情的按回了怀中。

    如此多的人混在一块,声音自然嘈杂无比。

    形形色色的镇民,或扯家常、或打招呼、或高声呼唤熟人、或孩童打闹哭泣。

    虽存众生之态,但皆有喜意存心。

    对于这些黑米镇的镇民们来说,不久前米种也已经种下,收成已经有了,今夜难得的还可出趟远门看戏,着实是喜事。

    于肃目光晦涩难明。

    若是这些镇民知晓了“黄灾”的存在,怕是恨不得吃睡都在田里,哪来的心情来凑热闹?

    也不知那秋镇守与珍夫人等一众高阶异人,可否有了应对“黄灾”的法子。

    于肃一边想着,脚步倒是不慢,已经接近了那仙宫投影。

    还没走近山坳中的仙宫投影,拥挤的人潮险些将于肃淹没。

    周边许多小镇的镇民,大多都挤在了这里。

    自从来到肠泽窟,于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

    首先进入目的,是重重攒动的后脑勺。

    顶着瓜皮小帽的有、簪着褪色绒花的有,头裹各色头巾的有。

    各种脑袋乌压压叠成一片,一点点的往仙宫所在的山谷里挤去。

    脊背贴脊背,胳膊肘抵着腰眼,热烘烘的人气儿混着尘土、汗酸、油腥,气味入鼻让人只觉头晕眼花。

    于肃扯了一把旁边的周思竹,扬了扬下巴。

    周思竹顿时了然,身上淡彩色血雾从毛孔冒出。

    异人特有的“造化离体”手段,让于肃周边挤着的人潮立刻退去不少。

    周思竹嘿嘿一笑,大摇大摆的领着于肃往山谷内走去。

    入了山谷,地方宽敞不少,人潮也得以散开。

    有人带着老小,直奔山谷更里头的大戏台而去,听那边传来的锣鼓声,估计戏台已经开场,得赶紧去占个好位置。

    于肃也被戏台的锣鼓声吸引,眯着眼睛远远看去,隐约看见四根朱漆柱子支着斗拱飞檐的台顶,台上那翻筋斗的神将正追着一头怪模怪样的“龙虾人”跑。

    “这是‘蟹人戏’。”

    一旁周思竹虽没来过望夫宫,但早已将望夫宫所有流传在外的信息全都了然于胸。

    于肃没问那“蟹人戏”是个什么东西,想来该是此地特有的戏曲。

    他调转视线,将大大的山谷扫了一遍。

    除去吸引人最多的戏台之外,山谷中还存有许多摊子,皆挤满人影。

    香味传来,于肃深深嗅了一口,往左前方看去。

    左前方的有个摊子使着火灶,支着油锅,锅里正滋啦滚着金黄的不知名甲虫,焦香味颇为诱人。

    “好!这口啄的好嘞!”

    叫好声从正前方围着的人群传来,于肃不禁往前几步,探头看了看。

    里头有着穿汗褂的汉子蹲成一圈,当中两只红冠怪鸡颈毛倒竖,斗于一块。

    夜风一撩,所有气味声响都搅在一处。

    与台上的大戏相比,于肃反觉面前的众生百态更有意思。

    于肃和周思竹行走在各摊子之间,倒是好好长了见识,正欲往戏台那边也去看上一眼时,正当面有人凑来低声道:

    “仙山难越,谁怜失足之女?”

    于肃瞬间抬眸看去,只见来人年岁不小,花甲之年,留有长须一簇,身着翠绿色长衫,单手背在身后,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

    与于肃的莫名其妙不同,周思竹听到来者低问,身体一抖,脸色庄重几分,同样低声回道:

    “露水情缘,竟是他人之妻!”

    “真是思竹兄?”

    “松归老哥,好久不见呐!”

    对上当年暗号,两人难掩激动。

    “数年不见,老夫早就传信多次,让你出镇子寻老夫耍耍,带着你一起见见世面,怎么这一回肯出门了?”

    “唉,往事不提也罢,既然遇见倒也不必多舌,我先给松归老哥介绍一下于老弟。”

    周思竹斟酌了一下,随后给老头介绍于肃身份,乃是他忘年交的把子兄弟。

    末了,周思竹着重道:

    “于老弟在我心中,与父母无异。”

    老头摸着长须,打量着于肃。

    于肃同样波澜不兴,回以平静目光。

    这老头该是周思竹多年就认识的好友,且观其身上的气度,于肃估计对方该是个异人。

    毕竟寻常镇民可养不出这么飘逸的长须,到了这岁数,早已被田中农活压弯了身子,是挺不起背的。

    “杜松归,这便与于老弟见礼了。”

    老头施施然一礼,于肃面色立刻也暖了几分,同样回了一礼。

    杜松归并没有因为于肃的奇人实力,便小视了于肃,似是看在周思竹的面子上,将于肃也当做了平等异人对待。

    周思竹见此眉头一跳,不留痕迹的扯了于肃后衫一下。

    于肃表情不变,似乎没感到周思竹的小动作。

    周思竹心存疑虑,但也不好直言,只能压下心中莫名不安。

    三人结伴,有说有聊,往着戏台而去。

    望夫宫真正的大排场,得大戏结束后方能见到,于肃倒也不觉无聊,只耐心等着。

    待三人来到戏台下方时,时间已至深夜。

    又是一场神将斗杀肠虫的戏码结束,于肃发现几乎所有的台下的男人,都开始让自家婆娘带着孩童回家。

    有些孩童赖着不走的,甚至被自家父亲用巴掌招呼了几下。

    当然,其中也有男人被婆娘生拉硬拽的拽回了家。

    正当于肃疑惑时,戏台上新出的大戏告诉了于肃原因。

    “难怪下头的人都赶孩子回家,原来接下去的是艳戏......”

    于肃暗自感叹,台上也已曲风一转。

    只见戏台上已经换去人马,诸多妙龄少女身着简朴打扮,施然然的入了场。

    少女们露着白皙藕臂,手拿农具,看样子演的是各小镇常见的农妇,

    新戏一出,台下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于肃只看了两眼,立刻伸手入怀,将好奇冒头的小山参死死按回怀里。

    台上的新戏,明显更加通俗易懂,剧情也更简单。

    大致就是这群“农妇”本是贤妻良母,然而有村中有个好色男人仗着长相英俊、颇有家资,一个接一个的拿下那些,由不同特色的少女所装扮的“农妇”。

    夹杂情节、欲望、心理反差的画面,着实是让无数观者发出粗重呼吸。

    “哈哈哈,于老弟莫急,待这戏结束,那才算是真正的好戏开始呢!”

    杜松归看于肃直直盯着台上,不由笑着调侃道。

    于肃收回有丝错愕的眼神,正要说些什么,台上突然传来兽吼声,一头被训练过的牛型恶兽跳至台上。

    剧情至此,正式迎来了大高潮。

    那英俊男人表演极佳,虽然给观者贡献了许多香艳画面,然其作为也让台下的镇民们恨的牙痒,如今也到了出气时候。

    只见诸多少女携手共进,将恶兽引去那坏事做尽的英俊男人前。

    那英俊男人先是放了几句狠话,后又对着被迫害的少女们跪地求饶,只是他所跪地磕头的方向正对着台下观众,惹的下头的观众们连连叫好。

    接下去的最后一幕,便是那恶兽压到了英俊男人上......

    于肃目光有些复杂,台上的不堪画面乃是假戏真做,那英俊男人的痛苦,与台下的无数叫好的观众形成了鲜明反差。

    大戏结束,寻常镇民看够了免费大戏,也在诸多摊子上花费了不少血钱,携着满足神色开始退场。

    当人潮渐渐散去,留下者才是为真正手持风流债牌,欲上仙宫的异人们了。

    于肃扫眼看了一圈,至少也有二、三百多人留在原地。

    看来这望夫宫真将附近大部分的异人们引了过来。

    周思竹好似已不在惧怕马家,更不怕在此地遇见马芝萍之父。

    他环视一圈,看到了个熟人,扯了扯于肃的衣袖道:

    “于老弟,那就是毡毛镇的灵植师黄仓丰,你应该也认识,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说不定日后就有用到他的地方,早些套套近乎,倒也方便日后求人。”

    于肃闻言回头看去,看到了那名着绸缎,面容张扬的黄仓丰。

    当初那名总是苦着脸,说话也总是小心翼翼的中年男人,那名说要给妻儿过上好日子的老佃户早已消失。

    如今站在不远处的,是个意气风发,手艺在身,受人尊重的灵植师。

    不待于肃回答,正再和几个异人谈笑风生的黄仓丰,突然眼睛一亮,大摇大摆的往戏台走去。

    戏台上的少女们已经退场,恶兽被人牵走,几个衣衫上绣着仙宫二字的杂役正在清洗台上血迹,徒留那名受创颇深的英俊男人,正从戏台上缓缓爬下。

    “抬起头来看看。”

    黄仓丰大步走去,站定在爬伏地面的英俊男人面前说道。

    英俊男人面色惨白,听话抬头。

    黄仓丰顿时大喜:“啧啧啧,果真是你,你可还记得黄某?”

    英俊男人费力抬头,双目无神看了黄仓丰几眼,依旧摇首。

    “你我本是一批跨界客,你不记得我,可我还记得你啊。”

    黄仓丰笑吟吟蹲下身,用手掌拍了拍英俊男人的脸。

    于肃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早在大戏开唱时,他便认出了这英俊男人的身份。

    对方乃吴国的皇族子嗣,南禾道大仙家之血脉,算是身份显赫之辈。

    同时,对方也是在蚯洞城中,以两位老仆威逼自己,差点与自己做过一场的昔日仇家。

    于肃倒不奇怪自己会接二连三的遇见故人。

    从苍天跨界到黄天者,按照他们的跨界之地,都会去往黄天的不同地界。

    于肃所在的跨界队伍是从蚯洞城入界,那些买家都是来自肠泽窟,同一批跨界客自然都散布在肠泽窟中。

    当初在那买卖的地下洞窟,于肃依稀记得这位吴国的皇族子嗣,好似正是与段素润一起被买走的。

    那位买主不挑手艺人,专挑容颜出众者,看来不是给望夫宫补货,就是专业的二道贩子,收集容颜出众者转手赚取差价。

    于肃之所以会记得这些细节,是因这英俊男人当初气性不小,他虽然霸道跋扈,但也有着几分真骨气,知道自己被卖后还大打出手,被抓后也拒不求饶。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此人与黄仓丰成了两个极端,看着也再无从前血性,宛如一具活死人。

    黄仓丰嫌弃收回拍过英俊男人的手,好好在对方衣衫上擦了擦。

    “客人...您若想打我出气,需得血钱两百...只是莫要打脸......”

    英俊男人说话声音沙哑,吐字也因剧痛而断断续续的。

    看得出来,英俊男人饰演的台上反派,不仅会遭受非人苦难,戏散场后也会有人因怒气未消而打他出气,所以才会开口道出挨打的价格。

    “呸!打你还怕脏了爷的手!”

    黄仓丰朝对方面上吐了口痰,抬脚就朝其面门踩去。

    英俊男人避不可避,被黄仓丰踩得头埋土中。

    “当初黄某寻你敬酒,被你家老仆挡在外面,连同你说句话也不行时,你可想过会有风水轮流转......

    狗入的!你当真找死不成!”

    黄仓丰突然缩脚,鞋子上已经添了个大大牙印。

    可惜这英俊男人不复从前,便是找准时机出口狠狠咬了一口,也因力气太小,没有任何伤害。

    黄仓丰怒极,接连几脚狠狠踢踩,全往英俊男人的受伤臀部招呼。

    若不是顾忌此人是望夫宫的私产,恐怕必然难逃一死。

    咚!

    恰时,山谷中传来了钟声。

    这代表诸位客人可以去攀仙山去了。

    黄仓丰继续猛踏几脚,将英俊男人疼的从昏死中醒转,这才甩袖与一同来的异人结伴,往着山谷内走去。

    人影散去,英俊男人摸往怀中,艰难掏出块黑糊糊的饼子,颤抖着手往嘴中送去。

    他的伤很重,但已经体内被望夫宫“养了器”,所以一时半会死不了,需要等望夫宫的人忙完后,才会有人来给他治。

    脚步声传来。

    一双刻意留在最后的脚,缓缓站定在了英俊男人身前。

    英俊男人抬头看,因为有着黄仓丰的先例,下意识把来人容貌与同一批跨界客所对照,倒也认出了于肃这昔日仇家。

    “你好似叫......“

    “于肃,我叫于肃。”

    英俊男人回忆起了与于肃的仇怨,没有反应,没有表情,如机器一般重复道:

    “若想打我出气,需得血钱两百,莫要打脸......”

    话还没说完,几副膏贴与些许血钱,被于肃放到了英俊男人面前。

    英俊男人反应好一会后,才茫然问道:

    “你...为何......”

    “往日有人曾与我说过,恩义广施,人生何处不相逢;冤仇莫结,路逢狭处难回避。”

    于肃顿了顿,思绪也飘散开来。

    他想起了有着父亲的缘故,所以才会一直帮助自己的珍夫人,复又想起因为父亲那烂好人的性子,在小店中留下的制膏书册。

    “先前我不信这话,如今仔细想来,感觉前半句还是一丝道理的,偶尔散点恩义,未尝不是好事,更何况......

    我喜欢你咬人的样子。”

    说罢,于肃起身,往山谷内走去。

    英俊男人彻底愣在原地,双眼死死看着面前的膏贴与血钱。

    足足十多呼吸后,英俊男人这才猛然抬头,用手肘支起身子,朝着少年的背影吼道:

    “洪霄!”

    “我叫洪霄!!”

    远方即将没入黑暗的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晃了晃手,表示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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