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出,没有一丝波澜。
“我要活口!”
命令下达。
潜伏在码头外围的阴影动了。
四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队员,从集装箱的缝隙、废弃车辆的后方现身,像四把无声的匕首,切向那个从火场中冲出的身影。
那个身影扛着一个人,脚步却不见迟缓。
他冲出仓库缺口,没有选择开阔地,而是直接钻进了一片由集装箱堆叠成的迷宫。
“目标进入A区集装箱群,移动速度很快!”
“我们正在进行驱赶式合围!”
耳机里传来特警小队长的声音,冷静又急促。
指挥车的主屏幕上,无人机切换到热成像模式。
一个明亮的红色人形,扛着一个稍暗的人形,正在复杂的集装箱之间快速穿梭。
四个稍小的红色光点,从不同方向对他形成一个收缩的口袋。
那个身影的路线规划得极为精准。
他总能利用集装箱的直角,暂时脱离两个方向的追击视线,然后全力冲刺,拉开一小段距离。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屈膝,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术素养。
“他有很强的反侦察经验。”李建军盯着屏幕,吐出几个字。
江远没有说话,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了码头的详细结构图。
他将无人机的实时画面与结构图重叠。
“他要去三号码头的水路出口。”江远开口。
水路出口,那里停着许多走私用的快艇。
一旦让他登船入海,再想抓就难了。
“水蛇小组不是在那边吗?”一名技术员问。
“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水蛇的埋伏点,他走的路线,恰好是水蛇的射击死角。”江远解释。
屏幕上,那个身影再次闪过一个拐角,眼看就要冲出集装箱群的包围。
他距离水边只剩下不到五十米。
“A组,放弃活捉,授权使用非致命武器,拦住他!”李建军果断下令。
“来不及了。”江远站起身。
他抓起旁边的一件战术背心套在身上,拿起指挥台上的一个备用对讲机。
“你干什么?”李建军看向他。
“我去堵他。”
江远说完,没有再解释,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一辆停在指挥车旁的越野车早已待命,司机是省厅特警支队的一名老手。
“去三号码头,抄最近的路。”江远坐上副驾,言简意赅。
“坐稳了。”
司机一脚油门,越野车像一头野兽,咆哮着冲出伪装网,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疯狂颠簸。
……
神秘人扛着黑狼,肺部像火烧一样疼。
烟尘和热浪烤得他喉咙干裂。
他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子弹擦过集装箱铁皮时发出的闷响。
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
但他必须把肩上这个人带出去。
他看到了前方水面的反光,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快艇轮廓。
近了。
就在他准备做最后冲刺的时候。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夜空。
一辆越野车从侧面猛冲过来,一个甩尾,精准地横在他面前,彻底堵死了他的去路。
车灯雪亮,照得他睁不开眼。
车门推开,一个人从驾驶座后面走了下来。
那人逆着光,身影被拉得很长。
神秘人停下脚步,把肩上昏迷的黑狼轻轻放下,让他靠在一个油桶上。
他喘着粗气,抬起手,挡住刺眼的车灯。
他身后的四个追兵已经赶到,呈扇形散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前面,是那辆越野车和车旁站着的人。
他被堵死了。
“把面具摘了。”
逆光的身影开口,声音很熟悉。
神秘人身体僵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另一只手伸向脑后,解开了防毒面具的卡扣。
“刺啦”一声。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汗水和灰尘弄得斑驳的脸。
那张脸算不上老,但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江远看着那张脸,瞳孔收缩了一下。
越野车的强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他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刘队?”林峰的声音从江远的对讲机里传来,他带着人刚刚赶到外围,看到了这一幕。
刘忠伟看着江远,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就知道。”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能把事情搞得这么天翻地覆的,整个杭城,也就只有你小子了。”
他扫了一眼周围那些装备精良、神情肃杀的特警,又补充了一句。
“你小子,真是走到哪,哪儿就塌方。”
江远没有笑。
他一步步走向刘忠伟,脚步很稳。
周围的特警队员没有接到命令,依旧保持着瞄准姿态,但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
“刘队。”江远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是你教我的。”
他顿了顿,看着刘忠伟的眼睛。
“有些地方,不塌,就不会有天亮。”
刘忠伟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江远,眼神复杂。
这个年轻人,比他记忆中更加锋利,也更加沉稳。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没时间跟你叙旧。”
刘忠伟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指了指身后靠在油桶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黑狼。
“这个人,我必须带走。”
“理由。”江远的声音没有感情。
“我一直在秘密调查周立新。”刘忠伟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我从市局查到线索,发现他背后不干净,这根线一直牵到省里。”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周立新只是个白手套,他背后的‘保护伞’,在省里还有更大的后台。”
刘忠伟的目光重新回到江远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黑狼跟了周立新十几年,他是唯一知道所有内幕的活口。我必须把他带走,他是唯一的突破点!”
江远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忠伟。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刘忠伟的肩膀,落在了那个奄奄一息的悍匪身上。
黑狼的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他是周立新罪行的直接证人。
他也是刘忠伟口中,掀开省级大案的唯一钥匙。
江远的对讲机里,李建军的声音响起,带着询问的语气。
“江远?现场什么情况?”
江远没有回答。
他看着一脸决绝的老上司,又看了看那个随时可能断气的活证据。
风吹过码头,卷起爆炸后的焦糊味。
远处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