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渺渺心口一痛,人倒飞出去半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捂着疼痛的胸口,望着眼前如同煞神凝视的皇上,一股寒意袭透全身。
可同时她越发迷糊,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
她检举的只是苏添娇,一个乡下的寡妇。
即便苏添娇当初救了皇上,可出身是改变不了的。
怎能和她一个世家之女相比?
靖东王妃瞧见温渺渺被打,蓦地打了个寒战,害怕地一只手捂住自己胸口,也是又恐惧又不解地望着眼前大发雷霆的天子。
其实百官和百姓以及弘文馆学子眼神里也是闪烁着不解,但在皇上发怒的这个当口,没有人敢窃窃私语,只敢在心中猜测,到底是因为什么?
迎着诸多疑惑的目光,皇上身形站得笔直,满目肃杀地扫向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朗声说道。
“现在就让朕来告诉你们,你们口中的苏添娇苏秀儿的娘,所谓的苏寡妇,就是朕的亲嫡姐,也是当朝的长公主!”
“是二十多年前,大败燕秦两国的主帅,亦是诛杀姜原的头号功臣,更是修订大盛律法,稳固大盛江山对社稷对百姓有功之人。”
“于国有功于朕有情,朕早说,见长公主如见朕。可是现在,你们这些蝼蚁,竟敢在这里污蔑长公主,造谣皇室,你们自己说,究竟该不该死啊?”
他捧在手心里供着怕摔了的皇长姐竟被这些腌臜之人如此构陷诋毁,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
越说怒火越炽,踹向温渺渺的那一脚力道刚猛,却仍不足以平熄心头滔天怒意。
皇上再次抬起腿,朝着东靖王妃、魏芳芳、李发财挨个踹了过去。
顿时这四人全都整齐划一倒在地上,嘴角流血,动弹不得。
不过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过心灵上的震撼。
皇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锤打在他们心上。
他们全都傻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苏添娇……她她她是当朝长公主?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长公主怎么会跑到桃林村那种山野之地生活将近二十年!”温渺渺脸色苍白地嘶力大叫。
魏芳芳声音暗哑又绝望地呜咽:“对啊,从草民有记忆起,苏添娇就生活在桃林村,她岂会是尊贵的长公主?”
这种时候,可能也只有温渺渺几人才会依旧不相信的自欺欺人,堂堂帝王,手握世间大多数的生杀大权,岂会哄骗几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但这个答案,也足够令人震惊。
隐世不出的长公主这么多年,竟然隐居到乡萍镇桃林村那等小地方去了。
不过,终于知道长公主的确切消息,也足够让人振奋。
同时也就能够理解。
为何皇上当初会突然宣布将苏秀儿许给两位皇子了。
苏秀儿即便和离过一次,可凭着长公主之女的身份,依旧是当之无愧,这年轻一代最尊贵的女人。
“福德禄,宣旨。”皇上不屑再回答温渺渺、魏芳芳。
他睥睨天下,蔑视地瞥了眼地上的几人,手中佛珠一收,挥袖命令。
一直躬身端着圣旨的福德禄,立即上前半步,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嗓音裹着宫廷礼仪的庄重,在静谧的佛寺中缓缓传开。
“皇上诏令,苏秀儿接旨。”
苏秀儿双眼一亮,立即麻溜跪下。
她知道这种时候,皇帝舅舅就是特意给她撑场子:“民女苏秀儿接旨!”
随着苏秀儿一跪,在场其他人全都哗啦啦跪下,就连萧长衍都没有例外,不过他跪时是有由苏添娇扶着。
苏添娇手伸过来时,萧长衍别扭地躲了躲。
可当苏添娇第二次伸过来时,他就绷着脸勉强的接受了。
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大堆,只有福德禄尖细的声音在这佛寺当中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盖闻懿亲之贵,承宗庙之灵;淑媛之德,昭邦国之仪。朕之嫡姐,长公主鸾凤,潜隐多年,克全贞淑,育有一女,曰秀儿。
秀儿性秉温良,行循端谨,承长公主之遗风,蕴兰蕙之清芳。虽经尘俗之扰,仍守初心之正,其志可嘉,其德可表。
今朕既知长公主踪迹,重续天伦之谊,念及秀儿系出金枝,谊属皇亲,未膺封号,殊乖礼制。为昭显皇家血脉之尊,嘉勉淑贤之德,特颁此诏,册封苏秀儿为“宸荣公主”,赐金册金宝,食邑千户,仪仗比照正一品公主规制。
尔其恪遵妇德,敬慎持躬,上承宗庙之祀,下协宗室之和,勉尽公主之责,无负朕之隆恩,无忝长公主之教。钦此!”
福德禄念完,将明黄的圣旨一收,温和地递向苏秀儿:“宸荣公主,还不快请主隆恩。”
苏秀儿听着耳畔一长串的赞美之词,脑袋昏昏沉沉,最终听进去了几个字——册封苏秀儿为宸荣公主。
嘿,她一个乡下土生土长的屠夫,这一辈子做过最大的梦,也就是开一间像鲜豚居那样的铺子。
让娘和小宝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没想到进了一趟京城,她摇身一变成了公主。
她想过皇帝舅舅会给自己撑腰,但最多也就封个郡主,没想到竟是公主。
公主诶,还以宸字作为封号!!
说书先生在说书时说过,皇室封号宸一字,只有嫡出皇子公主才配拥有,可她却是拥有了。
娘啊,都怪女儿眼皮子浅,没有想到,您老人家真是一点也不爱吹牛啊。
苏秀儿一直偷偷告诉自己,这种场合不能表现得太激动,否则会丢了娘的脸,也丢了皇帝舅舅脸。
所以她抬头时一张漂亮的脸绷得极紧,看起来平静无波,其实内心早就波澜壮阔,小嘴叭叭内心戏十足没有停止过。
“臣女苏秀儿谢主隆恩。”
她腰身一沉,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指尖触到圣旨明黄缎面的微凉与细腻,才缓缓起身,双手将圣旨紧紧护在胸前。
这一瞬间少女的身影仿佛与不久之前,毅然敲响登闻鼓时的那个身影重合了。
以鸡蛋碰石头,众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少女没有死,她顽强地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出了光彩。
所以在逼到绝处时不要放弃,拨开云雾,说不定就会有奇迹惊喜在等着。
苏惊寒嘴巴张大差点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被眼前的反转给彻底惊到了。
亏他当初还怀疑过,他父皇是不是想纳苏秀儿入宫为妃。
现在想起来,可不就是妥妥的乱伦。
让父皇知道,自己曾经这般编排过他,怕是要扒了他的皮。
苏惊寒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也是欢喜自己有了一个表姐,第一个走到苏秀儿的身侧,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表示善意。
“苏秀儿,没想到你竟是本皇子的表姐,难怪本皇子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格外特别。”
特别到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卿本佳人,奈何长了一张嘴,那哀嚎声比杀猪声还难听。
“大皇子……表弟?”苏秀儿眨眨眼,试探着喊。
她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称呼苏惊寒了。
称呼皇子为表弟,这感觉的确微妙。
“哎。”苏惊寒乐颠颠地应声,觉得聪慧漂亮的少女是自己亲人,这种感觉也很好,不过他刚应完就意识到不得劲了。
这弟弟好像被压了一头。
他还是更喜欢妹妹。
为何苏秀儿就不是妹妹呢。
苏惊寒清咳了一声,挺直了背:“苏秀儿,要不你还是称呼本皇子大皇子吧。”
“什么大皇子,既然是亲人,那自然就要好好称呼表姐表弟。你就叫表姐,秀儿就叫你表弟,这事定了。”
皇后插了进来,冷着脸瞪了瞪自家儿子,又温和地执起苏秀儿的手,把何为两副面孔,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场面就变成了认亲现场。
可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去质疑苏添娇与李发财有不正当关系了。
他们或多或少都艳羡地瞪着被帝皇和大皇子包围着的苏秀儿,抽空嘲讽地吐槽几句。
“这李发财真是疯了吧,竟说长公主和他有染,凭着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能力,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至于找他这种丑东西。”
“就是,长公主只要招招手,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自荐枕席给她当面首,就像是遗星公主一样。”
“至于这么温首辅和东靖王都想给宸荣公主当爹,很简单啊,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容貌,身为男人几人不动心啊?如果说追求者多,那就是自身有问题,这也太强词夺理,依我看就是嫉妒。”
苏添娇真实身份一亮,李发财所有的指控都成了空。
毕竟谁会相信珍珠会和沙石搅在一起。
像李发财这样又丑又没有财富地位的男人,就算是普通农女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完了,全都完了。
李发财身体不受控地发抖,抬手胡乱去抹额头的汗珠。
那汗珠子像断了线的雨珠,顺着脸颊、下颌线不住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吞了吞口水,想要自己更冷静些,结果越想冷静越乱,实在没有忍住下体失禁,一滩黄黄的液体流了出来,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吓昏了。”有人指着李发财说了一句。
“废物。”皇上瞥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李发财,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就这样还敢来污阿姐名声。”
骂声刚落,就见几位身着铠甲满目肃杀的禁军又押着几个人,穿过人群而来。
一到圣驾面前,那几个人就被押着跪在了地上,而这些人当中就有红棠,还有几名汉子也就是之前跟在魏芳芳和李发财身边之人。
这些人落定后,又来了几名禁军,其中一名禁军怀里还抱着魏顺。
“陛下,涉案人等已悉数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