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有绿光,镜头慢慢转向裂缝底部。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机器在醒来。陈寂靠在岩壁上,右手紧紧按住右腿的伤口。血已经干了,变成黑紫色,边缘裂开,像树皮一样。
老陈躺在他脚边,胸口几乎不动,但手里还抓着那张地图。他的手指发白,用力到发青。地图上有血,在暗处看起来是暗红色。还有一些金属粉末混在里面,发出一点点灰光。这是他们最后的线索,也是敌人想要的东西。
陈寂闭上眼睛。
他不是在休息,是在启动某种能力。
身体里的血开始变热,一股热流从心脏冲向全身。骨头像是在响,眼前一黑,然后又亮了。他的视野变了。岩石是深蓝色的,很冷。还有几处地方是橙黄色的,那是还没完全熄灭的火。老陈的身体是一团红色,温度在慢慢下降。头顶三百米外,有三个亮点正在靠近。那是直升机,带着高温,正飞过来。
直升机回来了。
不是一架,是三架。它们的引擎更热了,散热系统快撑不住了。探照灯扫着雪地,速度越来越快。敌人不再随便找了,他们开始认真搜人。
他知道时间不多。
***坏了,没法再用。无人机已经离开,敌人可能以为他们都死了。这个错觉最多只能维持五分钟。如果敌人派地面队下来,他就没机会了。
他动了。
左手撑地站起来,动作慢但稳。钢爪“咔”一声弹出来,插进冰壁固定身体。右腿一用力,伤口撕裂,疼得他脑子一炸。新血渗出来,冻在布料里。他咬牙忍住,喉咙里想叫,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不能出声,一点声音都可能暴露位置。
他弯腰把老陈扛到肩上,重心下沉,靠着岩缝往上爬。每一步都很险,冰屑掉下去,声音被风吹散。十米高处有个平台,是以前雪崩堆出来的斜坡,上面是松雪,下面是硬石头。这里能看到三架直升机的位置,角度刚好。
他把老陈放下,靠墙放好。顺手撕下外套下半截,缠住右腿。布条勒得很紧,像要把肉压死。他不在乎,现在不是心疼自己的时候,是必须行动的时候。
然后蹲下,用手搓碎冰块。冰粒和断掉的钢片混合在一起,捏成锥形。一共做了三个,每个二十厘米长,尖头嵌了小块金属——是从飞机残骸上掰下来的钉子,够硬,能扎穿油箱。他用自己的体温让冰芯更结实,再用指甲修整形状,保证扔出去不会歪。
他抬头看天。
在他的视野里,三架直升机排成品字形。两架在外围,油箱表面八百度,散热超载,警告红光闪个不停;第三架在中间,悬停着,驾驶舱下面正好有个倾斜四十二度的石台,可以用来反弹攻击。顺序不能错:先打外围两架,制造混乱;再利用石台反弹打第二架;最后集中打中间那架。
他等。
风停了。
三架直升机开始靠拢,准备低空查看。雷达波增强,锁定程序启动。就是现在。
他猛地冲出去,左脚踩住平台边缘,借力往前跳。滑落的雪推着他加速,他在空中扔出第一根冰锥。冰锥旋转飞出,无声无息,扎进第一架直升机的右侧油箱。没有爆炸,但热源瞬间暴涨。内部压力失衡,连锁反应已经开始。
还没等火喷出来,第二根出手了。
他落地翻滚,躲开掉落的碎片,右手钢爪插进冰地减速,顺势甩出第三根。这一根撞上石台,偏转七度,斜着刺入第二架底部油箱。撞击声闷,接着是燃油泄漏的嘶嘶声。驾驶员想拉升,但尾部火苗已经烧到线路,通讯断了,自动驾驶也失效了。
两秒内,三次投掷全部命中。
火光接连炸开。
第一架直接撞山,爆炸掀飞大量冰雪;第二架在空中解体,残骸像流星一样掉下去;第三架被冲击波震得晃动,防御系统启动,机翼展开要跑,但引擎过热,警报一直闪。
还没完。
他盯着第三架的引擎,那里温度还在升。散热不好,说明内部压力太大。只要再给一点外力,就会爆。他抽出最后一把钢爪,绑上一块冰增加重量,助跑两步,从平台跳下。空中转身,全力把钢爪扔出去。
钢爪穿过气流,砸中引擎散热口。金属碰撞冒出火花,点燃漏出的油气。
轰!
整架直升机炸成火球,碎片四散,照亮整片雪地。冲击波撞上山坡,积雪松动,发出低沉的响声。
他知道危险来了。
翻身扑向老陈,背起他就往下滑。刚离开原地,平台连同上方的雪层就塌了,大量冰雪砸下,把他原来藏身的地方埋了个严实。雪崩形成一条陡坡,速度很快,控制不住。
他双脚蹬地调整方向,顺着雪流往下冲。两边的冰壁飞速后退,寒风吹脸像刀割,睫毛结霜,视线模糊又清楚。老陈在他背上哼了一声,手还是死死抓着地图,好像那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他没回头。
他继续用热视觉看前方五百米。没人埋伏,没有热源,只有一条通往缓坡的雪道。他调整身体重心,避开三处凸起的岩石,速度越来越快。雪浪在他身后翻腾。
滑了差不多两分钟。
风变了。
他感觉到空气震动,来自高空。抬头一看,远处天边出现一个亮点,快速靠近。是个飞行器,型号不认识,高度一千二百米,没有信号,机身藏在云边。只凭热量判断,它的动力比普通的强很多。
他还听到了一句话: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声音很低,像金属做的,不是通过耳朵听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没有感情,却透着一种看到猎物挣扎的兴奋。
他知道是谁来了。
韩九。
曾经和他在第七区一起战斗的人,后来成了边境外的指挥官,掌控“灰域计划”。他曾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现在,他站在规则之上,看着所有人。
他没停下。
反而加快速度,双脚猛蹬,借最后那段陡坡冲出去。落地时翻滚卸力,左臂护住老陈,右肩狠狠撞在地上。
咔的一声,肩胛骨错位。
剧痛传遍全身,他没管。肌肉记得怎么做,他翻身站起,把老陈轻轻放进一个坑里,用碎石盖住,不让后面的攻击伤到他。然后转过身,面对天空,右手钢爪再次弹出,三节全部展开,金属咬合发出轻响。
那个亮点越来越近。
在他的视野里,飞行器是梭形的,没有标志,双旋翼藏在里面。底部有武器舱,至少带了两种非制导武器。它没降落,而在五百米外悬停。探照灯没开,只有一道红外线扫过地面,频率精确到毫秒,明显是在采集他的体温和动作数据。
扫描结束。
飞行器不动。
他站着。
钢爪指着前方,血从手掌滴下,落在冰面立刻冻结,拉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飞行器底部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人跳下来,落地无声。
他穿着黑色装甲服,脸上有半透明面罩,眼睛里闪着淡绿色的光。他走路很稳,踩在雪上没留下痕迹,每一步都是七十五厘米,像设定好的程序。
“你还活着。”他说,语气像在说一件意外的事。
陈寂不说话,只是把钢爪往下压了一点,调整攻击角度。
“你本可以逃。”那人说,“带着地图消失在北境,没人能找到你。”
“我不是逃的人。”陈寂开口,声音沙哑但坚定,“我是回来算账的人。”
风吹过雪地,卷起细碎的冰渣。
韩九站在五十米外,抬起手,掌心出现一个小装置,发出幽蓝的光。
“你知道吗?”他说,“这张地图真正的价值,不是地点,而是它能唤醒‘沉眠者’。”
陈寂瞳孔一缩。
原来是这样。
他们拼命保护的不只是一个坐标,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启动远古智能系统的钥匙。一旦激活,整个大陆的防御网都会重启。但也可能被坏人拿到,带来灾难。
“你不会得到它。”陈寂低声说。
“我已经得到了。”韩九笑了,“因为你还在这里,说明它还在你心里。”
话没说完,陈寂就冲了出去。
雪地上,两个人影快速接近。金属与血肉的对决就要开始。天空中,极光悄悄出现,像命运拉开了一角,静静看着这场最终之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