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冰只看到第一页，呼吸就仿佛要停滞。
文件的开篇，没有长篇大论的理论阐述，只有一张设计图。
一张实际尺寸只有一个汽车发动机大小，结构却精巧、复杂到极致的能源核心设计图。
图纸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部件的衔接，都经过最精密、最严苛的计算，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复杂的能量回路像人体的神经网络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交织、盘绕，最终汇入中心那个小巧的反应室。
这种布局，完全颠覆了她对现有托卡马克装置的认知。
在图纸的下方，是大量简短却字字千钧的公式，支撑起这个全新的核聚变理论。
秦冰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只有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去理解眼前这超越时代的设计。
许久。
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凡。那张向来清冷自信的脸上，只剩下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她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吸收林凡递来的资料。
但一种源自顶尖科学家的直觉，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告诉她，林凡的这个可控核聚变小型化理论，没准……真的可行！
她想到的，已经不只是航母发动机了。
一旦这东西问世……
将彻底改写世上所有大型载具，乃至所有战争兵器的最底层动力逻辑！
航母、军舰……空间站，甚至未来的太空飞船！
如果都能用上这种小型化的核聚变反应炉……那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
龙国，东部沿海。
一座在任何公开地图上都找不到坐标的秘密研发基地，在今天正式启用。
基地建在深入山体的巨大洞窟内，外面是厚重的合金闸门，内部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新风系统和金属混合的味道。一条条崭新的轨道在地面上延伸，通向各个独立的实验区。巨大的龙门吊在头顶缓缓滑过，发出沉闷的机械运转声。
这里，将决定龙国海军未来的心脏。
项目总负责人，是国家核动力工程总设计师，钱海平。
一位将毕生都奉献给了龙国核事业的泰山北斗。
钱海平，曾是龙国核动力研发团队中最年轻的成员，从青葱少年到白发苍苍，他的一生，就是一部龙国核动力发展的活历史。他亲手拧过第一代核反应堆的螺丝，也亲眼见证了龙国从无到有，一步步建立起自己完整的核工业体系。
此刻，他身边汇聚了国内所有核能领域的顶尖专家。
有来自大亚湾的压水堆总工，有来自秦山的重水堆权威，还有几位常年隐姓埋名，专门负责军用反应堆小型化研究的国宝级大佬。
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行业震三震的人物。
他们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
在最短的时间内，以龙国现有的核裂变技术为基础，复刻，乃至超越鹰酱的A1B反应堆！
所有人都知道这有多难。
鹰酱在舰载核反应堆领域，有着超过半个世纪的技术积累，那是一代代人，用无数次实验和天文数字般的资金堆砌起来的技术壁垒。
想用两年时间走完别人半个世纪的路？
这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但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脸上有退缩的表情。
有的，只是被激起的，不服输的斗志。
……
当龙科院的秦冰，带着林凡走进会议室时。
原本还在激烈讨论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唰啦——”
一片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整齐得像是经过了演练。
在场的所有专家，包括白发苍苍的钱海平院士在内，全部起立。
这不是官方安排的礼节，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开拓者的敬意。
这是对龙国可控核聚变奠基人的，最高敬意。
“秦院士，久仰大名！你们龙科院的可控核聚变发电站，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壮举啊！”钱海平主动走上前，双手紧紧握住秦冰的手，言语中满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简单的寒暄过后，众人重新落座。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次的“深蓝之心”攻坚战，秦冰院士恐怕难以成为主力。
因为，秦冰之前就以及说过，大家也已经研究过，可控核聚变电站的技术，无法做到小型化，这是在底层原理上，就已经注定了的。
角落里，几位来自川蜀核动力研究院的专家，忍不住私下惋惜。
“秦院士的核聚变技术，我们去参观过，壮观！震撼！只可惜，那套设备比一座小山还大，根本不可能塞进航母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专家，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遗憾。
他今年有幸去龙科院交流学习，亲眼见过那座如同神迹般的聚变电站，那种震撼至今还刻在他的脑海里。
“是啊，方向不一样。航母动力，还是得脚踏实地，先从核裂变搞起，模仿国外的成熟技术才是最稳妥的正道。”他身边的同事附和道，“咱们国家在压水堆上还是有底子的，虽然比不上鹰酱，但也不是从零开始。”
“这次任务，时间太紧了，没时间给我们试错。”
他们的讨论，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专家的心声。
对秦冰的尊敬，是真诚的。
但对可控核聚变应用于航母这件事的悲观，也是现实的。
……
项目启动会上，钱海平院士打开投影，公布了详细的研发路线图。
核裂变方案。
从理论攻关，到材料选型，再到工程模拟……每一步都计划得滴水不漏。
这是一个最稳妥，也最高效的追赶方案，是集合了在场所有顶尖专家智慧的结晶。
“各位，有什么意见吗？”钱海平环视全场。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
秦冰站了起来。
她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钱老，各位同仁，我代表龙科院，申请独立开启一个子项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解。
秦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来，大家不愿意听到的话。
“——可控核聚变航母发动机。”
话音落下。
所有专家都面露难色，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钱海平院士脸上的笑容尴尬。
他非常尊重秦冰在学术上的成就，但这不代表他会同意一个，在他看来可能性极低的提议。
他看着秦冰，语气尽量保持着温和。
“秦院士，这一次，情况不一样。”
“这不是单纯的搞研发，是军令状。时间紧，任务重，上面的要求是两年！每一分经费，都极其宝贵。”
钱海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
“你说的这个方向，可控核聚变小型化，我也想啊！谁不想一步登天？”
“可现实呢？就算集合我们全国之力，以我们的工业基础和技术积累，乐观估计，也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我们等不起，国家也等不起啊。”
……
会议室里，大部分专家都开始出声，
“项目总资金只有二十亿！我们必须把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全部砸在核裂变上，才有一丝追赶鹰酱的希望！”
“如果分兵两路，万一……我是说万一，核裂变这边因为资金不足失败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您那个核聚变发动机项目，恕我直言，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他们对秦冰的表示尊敬，但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
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钱海平那一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凝固到冰点时。
“砰！”
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能源部的部长，郑同舟，在几名警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整个会议室的温度，却仿佛骤然降了好几度。
刚刚还慷慨陈词的专家们，瞬间噤声。
郑同舟径直走到主位，目光在全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冰和林凡的身上。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谈论的，我都听到了。”
“秦冰同志的能力，我信得过。”
可能性高不高，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秦冰的可控核聚变电站，可是让他们能源部的腰杆都是硬了！
“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那就不用争了！”
“我再批二十亿！”
“就搞两个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