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郊区,高尾山。
高尾山是东京群山中较有名的一座,其中最著名的是其秋日的红叶。
秋天的红叶对于日本人的意义来说和春天的樱花是不异的。几个世纪以来,鉴赏红叶在日本是一项很是受接待的活动,今天仍然有良多人秋天前往有名的鉴赏红叶的景点。每年9月末,红叶前方起头从北部岛屿北海道向南移动,11月末到达日本中南部。
提起到日本看红叶,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京都。那里的红叶开得盛大繁复,当其时,整个京都都像化作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那是把秋天的美都霸占尽了的地方。不过同时太多的游人也把京都霸占尽了,或许有时会感觉太过嘈杂。所以对于东京人民来说,高尾山也是一个赏红叶的好去处,又因其将红叶深藏山中,颇有一种“死如秋叶之哀伤”的韵味在其中。特别是当月色溶溶的夜晚,素白色的月光洒在火红的叶片上,让人感觉高尾山像是一名深藏闺中的少妇,倚窗而立,轻歌曼舞着独自的风情。
而对于在山中“馆娃阁”中工作的人员来说,高尾山最有代表性的是两种颜色,一为绿,二为红。绿是种满馆娃阁内外细竹的绿,但红却可以分很多种。比如楼阁飞檐的红;比如在庭院中吃和果子时撑起的红伞、坐着的红凳子的红,但更多的是艺妓们的红唇,特别是“馆娃阁”顶层的那位。
“麻生先生,请您跟我来。”一名身穿黑白西装的侍者引领着一位中年人,提着火光微明的白灯笼。
麻生入贯在他的几位保镖的保护下,跟着这位侍者往前走,穿过低矮的“唐破风”,便进入了庭院中。其实虽说是“馆娃阁”,但在阁的周围围着一圈占地颇大的庭院。麻生被侍者领着穿过一条两边植满葱绿细竹的小道,走到一个回廊中,回廊外是一个日式的小园林。日式的园林大多都是些闲庭小院,这个也不例外。它的面积不大,却用白沙铺满这个地面。放眼望去一片白,让人感觉像是站在夜雪过后清晨的平原。白沙非常细腻平整,上面人为地勾勒出一道道波纹,其上放着几个石块,只零星点缀着少量的灌木和苔藓。
这是日式园林的建造理念,所谓“山水有荣枯”,自禅宗盛行以来,日本便偏爱蕴含死寂与虚无的“枯山水”,而表现在园林中,便是以写意象征的手法营造庭院。在这里,白沙象征湖海,石块象征山峦,灌木苔藓则为树木丛林,在方寸之间幻出千岩万壑。
而回廊的尽头,便是巍峨的“馆娃阁”,整座馆娃阁坐落在庞大的白沙正中,只有左右两条回廊相连。如果白沙是海的话,这座楼阁就像是佛教传说中屹立在香水海正中的须弥山了。而楼阁通体为白色,只有红牙飞檐及檐下的斗拱被染成朱红色,那红色在白色的衬托下,鲜红的仿佛秋日的晚霞。
这是麻生此行的目的地。
他正想穿过庭院前往阁中,但侍者阻止了他:“麻生先生,庭院中的白沙是禁止踩踏的,踩踏一次,整片白沙都要重新绘制一遍。”
麻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不就是重新绘制一遍嘛,要多少钱我出就是了,反正一下雨就会乱了不是吗?多绘制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非得让人绕远路从走廊走啊。”说罢,推开侍者的手,径直踏过白沙走向楼阁,留下一串脏污粗大的脚印,在洁白的海沙间显得无比刺眼。
侍者还想阻止,可马上就被麻生的保镖们阻拦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绕路从回廊跑了过去,以免客人多等。
麻生走进“馆娃阁”时,风吹拂过飞檐下悬挂的风铃,声音清脆。这像是一个信号——打开新世界的信号。进入阁内,五彩的琉璃灯斑斓闪耀,纵横排列着一张又一张长桌,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大声叫喊,骰子在盅中滚动,荷官们在哗哗地砌着牌九——这竟是一个赌场。
麻生沿着绕着四壁盘旋的朱红色的木梯拾级而上,穿过二楼的颓废迷离的舞厅,来到三楼。一推开三楼沉重的木门,就好像一下子从喧嚣尘世来到了佛教的琉璃世界,空灵剔透,一片宁静。
麻生留下保镖守在外面,脱下鞋子,拉开隔扇,踏上叠席。
这是一间和室,围着朱红色的木栏,四周是白纸糊的木格,脚下的是用上等兰草编织的叠席。室内开阔空旷,只在中间摆了一张长桌。长桌上摆着一张小木台,上面立着白色的清酒壶,搭配着几个细瓷杯。整张木台上零落洒着樱花瓣。这里极尽简约,有如文学大家的妙手文章,简约玄澹。
众多身穿红色浴衣的女子们跪坐在四周,手上抱着三味弦。那些女子很美,宽松的浴衣完全掩盖不了她们玲珑的曲线,偶尔从胸口露出的肌肤,都像素白丝绸那般细腻华美。
但麻生并没有被这些女孩所吸引,这并非是因为他不好色,相反作为一名家财万贯的商人,他对女人更为饥渴。令色胚对美女不动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出现了比之更美的女人。
在和室中心的矮桌之后,一个身着素白浴衣的女子靠桌慵懒地倚着,月光从隔窗中洒入,将她整个人笼如一片银辉中,偶尔露出一对纤细魅惑的锁骨,散发着一种模糊暧昧的气息。她的浴衣上面绣着几朵彼岸花,这种又叫曼珠沙华的黄泉花,在素白衣底的映衬下,红的像婴儿流出的新血。她将长发绾成高髻,上面斜插一枝山桃花。此时,她正一只手摆弄着系住她的腰肢的红色丝带,另一只手缓缓收起白纸扇,然后轻轻叹息一声膝跪而坐,抬起迷蒙的双眼看向麻生,那是一双骄矜的双眼,如同隔着几千里路,远远地向人望过来。
只她一个人,只她这一眼,就掠夺了全场所有美人的光。
“她就是雪樱小桃,果然是一个妙不可言的美人。”麻生滴溜溜的眼珠直转。
“欢迎光临,麻生先生请上坐吧。”一声慵懒地的声音传来,仿佛小憩初起。
麻生入贯努力咽了口口水,慌乱地上前,坐在矮桌边上女子的对面。一股朦胧清新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尖,他顿时如吸了鸦片一般,四肢百骸都酥软了。
“不知麻生先生此次前来是有何事呢?”雪樱小桃从身后抽出一杆小巧的烟杆,烟斗上雕刻着一朵银色的樱花。
听到这里,麻生瞬间清醒了,他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雪樱小桃:“鄙人这次前来来是要来告诉你们,你们和山口组的交易,山口组已经决定交给我的公司了,从今以后你们就退出和山口组的市场吧。”
“哦~是吗,那妾身知道了。”雪樱小桃轻轻地在地上敲了敲烟斗,不以为意道。
“不过商场上多个朋友多条路,鄙人也不是那种太过贪婪的人,这宗生意我也可以和你们‘黑武’分享的,”麻生挺起他臃肿的肚腩,眼中泛着贪婪的目光,“只是需要你们把仓库中那几架米24D武装直升机送给我们,大家就都是好朋友了嘛。”
“哦~原来是想要‘雌鹿’啊,”雪樱小桃抬起衣袖掩嘴一笑,如花绽放,“胃口很大嘛,不过妾身只是者‘馆娃阁’的一名普通艺妓罢了,‘黑武’的业务妾身可插不上嘴呢。”
“呵呵,其实鄙人这次前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雌鹿’,同时也是为了来看看你这位被盛传为‘春晨乱开在云霞之间的山樱’的女子是怎样的国色天香。”麻生眼冒精光的看着雪樱小桃。
雪樱小桃轻佻地一笑,慢慢探出身去,魅惑地向麻生吐出一口气:“那妾身有让麻生先生您失望……吗?”
“哦哦~,岂止是没有失望,简直是出乎意料啊!如果雪樱小姐能陪我一晚的话,‘雌鹿’完全可以不要啊。”麻生陶醉的闭上眼睛,回想着随着女人直起身子,他瞥见的浴袍下摆露出的一闪即逝的修长美腿。有这么温软细腻的女人在,还要什么充斥着钢铁冷硬的“雌鹿”呢?他伸出手去,想去抚摸雪樱小桃的媚脸,但却抓了个空。
“哦~想要我吗?”雪樱小桃突然一扫之前那一脸妩媚,露出彻骨的讥讽笑着,“你在逗我吗,就你这副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
“啪!”麻生愤怒地一拍桌子,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指着雪樱小桃,“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个妓女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次的购买军火的钱还是向国际黑钱集团借贷的吧,如果这次还卖不出去军火,你们的资金链就会断掉,这对于军火商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他贪婪地注视着雪樱小桃的妖娆的身段,得意的笑道,“我相信暮井那个家伙一定会同意我的要求的!”
“哦~”雪樱小桃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阵电子铃声响起,在这个古意盎然的和室内,显得无比违和。可雪樱小桃浑不在意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手机,瞄了瞄来电,便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是雪樱小姐吗,我是山口组的总裁,”响亮的声音从手机上传来,原来她开了免提,但麻生本能突然觉得不妙,“我们本季度的武器采购在再三考虑下,决定交给你们‘黑武’,对于您给出的关于三合会的情报我们万分感谢。那就这样,希望下次继续合作,再见。”
雪樱小桃笑语盈盈地看着麻生,身上不住的颤抖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灰败无比,这次交易的失败预示着他的公司完了——他说的‘黑武’的情况同时也是自己公司的情况。
他看着眼前这个妩媚的女人,看着这个嘴角噙着浓浓嘲笑的女人,一股止不住的怒火从他身体里奔腾而出。他刚刚听明白了,就是这个女人卖给了山口组一个情报,山口组才临时变卦的,就是她就是她。
我要死她也别想活。
麻生突然怪叫着伸出手抓向雪樱小桃,那只肥硕的手撞到了木台上的清酒,清冽的清酒洒在了华贵地席上,碰撞出如屋外风铃般的响声。眼见那只手就要抓住雪樱小桃的脖子,雪樱小桃抬起迷离的眼睛,嘲笑地看着麻生。
一线流光闪过,回环曲折。
麻生惨叫地叫了起来,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泉涌般的鲜血流淌在地席上,两只肥硕的双手落在方桌上,麻生徒留一对空空的手腕。
雪樱小桃的素白浴衣上,落满了红血点点,其中几滴落在一朵曼莎珠华上,显得花瓣更加娇艳欲滴。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古朴的小太刀,刀刃森森闪着冷光,血液一滴滴从刀刃上滴落在地,桌上的樱花瓣被她挥舞匕首时广袖带起的熏风携起,翩翩飞舞。
那声怪叫似乎是个信号,门外守着的保镖刚想拉开隔窗,从和室外走廊的横梁上突然跳下一群黑衣人,以迅雷之势扣动手中的手枪,火焰起舞,响声雷动,所有保镖在一瞬间全部被秒。
和室内,四周跪坐的一众美少女在同一刻掀开红色浴衣的下摆,露出一片旖旎春光,之后春光被杀机吞没,少女们从紧绷的大腿内侧掏出一把把手枪。
前一刻她们温柔似水,后一刻她们冰冷如刀。
麻生扭曲着脸庞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你们……你们一早就像杀了我。”
“是啊~”她的手肘支在膝盖上,笑靥如花,“另外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的那批武器现在已经被我们接管了哦。”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知道我的武器藏在哪?”他不可置信地怪叫起来。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找不到的哦,因为啊,我不是军火商……”雪樱小桃拿起烟杆,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立刻膝行而来,用长梗火柴在她面前燃起一片火光,点燃她烟斗里的烟草,“我是情报商啊!”
“不不,你们不能杀了我,谈判过程中杀了对手,你们会被整个业界讨伐的。”
“哦~”雪樱小桃的玉唇叼起烟嘴,嘴角盈起了一抹笑意,“不过你觉得如果是喰种杀人的话会被人怀疑吗?”
她轻轻的在烟嘴出抽了一口,一股氤氲的烟气从烟斗中升腾而起。
在烟雾缭绕中,一众红衣侍女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夺目的火光从枪口中闪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见麻生全身炸出血光点点。
PSS********,许多国家的特工都装备这种手枪,消音效果一流。
而另外几个没有拿枪的少女,仍旧静静地抱着三味弦跪坐在四周,她们温柔地拂起手中的三味弦,柔情地仿佛在抚爱情人。“咿咿呀呀”的琴声混着火光和血光,在无声的杀机中静静流淌。
雪樱小桃星眼微饧,看着这如梦如烟的场景,不由叹息道:“还真是给了他武士般死亡的景色啊,如樱花一般,在无声的诗意中凋谢。”
她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寥寥烟气逐渐氤氲在整个和室中。
不久后,素白的月色洒在馆娃阁上,在阁外茫茫如雪的白沙上,一个肥硕的男人躺在那里,鲜红的鲜血从他身上慢慢溢出,染红了白沙,红的好像是晚春的八重樱,醒目,刺眼。
一串脏污的脚印从走廊连接着他的尸体,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
不过在几息之后,男子慢慢沉没,沉没在这片象征着海的白沙中,不过转瞬,白沙又恢复成白,浑然没有一丝尸体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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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快来了吧。”雪樱小桃站在来开的隔窗前,在月光朗照下,腰如束素肩膀伶仃。
拉门声,一个恭敬地声音在雪樱小桃背后响起:“夫人,一个身穿白色印花和服的女人来了,可能是您说的贵客。”
“既然来了,就把贵客请来吧。”雪樱小桃转身一笑,“给我换上我那件‘十二单’,贵客临门,可不能穿着脏衣服呢。”
衣裳散落,白皙的脊背上,文着花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