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衔山,晚霞漫天。
日头在西方欲落未落,冷月在东方欲升未升。正是光明与黑暗交织之时。
公园内,一群白鸽在广场上闲庭信步,高昂着头,姿态优雅。
倏尔,一大片谷子从空中洒下,立刻吸引了四散的白鸽,它们迅速地群聚起来,低头硺食。
“呦,老伙计,”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已经可以这么悠闲啦,功善。”
芳村功善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谷子撒了出去,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宽大的款式完全遮挡了他的身形。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圆顶帽,将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了傍晚中的阴影里,只显现出一张血色妖异的红色嘴唇。
“我老了,老头子就要悠闲一点,”功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倒是你,芥子你倒是还这么有精力啊。”
“因为刀口舔血总是可以让我的血液一直沸腾,而你早已被这死水一般的生活给腐蚀了,从骨头到灵魂。”芥子坐下,张开双臂抱了抱功善,真像一对老友重逢。
“可我觉得就这样喂喂鸽子很让我安心呐,如果这是你所谓的‘死水’的话,我倒是希望它可以‘死’得更久一点。”
“我只喜欢那种激情的玩乐方式,比如烈酒、美女和疯狂的音乐,”芥子摇了摇头,“只可惜最近东京里这种玩乐的方式突然少了很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功善没有回答,只是把手心伸了下去,三两只鸽子走了过来,啄食他手心里的谷物。
“因为经营它们的挂川一家被全灭了,一夜之间哦。”芥子伸出一根手指。
功善的手心一抖,晚风习习,功善感到身体有些凉。
“是她吗?”功善的声音有些颤抖。
“除了她还有谁可以做到呢?”
“你们觉得平衡受到威胁了吗?”
“不只是受威胁的程度,平衡已经摇摇欲坠了,”芥子的血色嘴唇在落日的昏黄中开合,“一个多月前,她干掉了一大队‘白鸠’,一个星期前,她又屠了挂川满门,她重新肆无忌惮起来了。”
“可是你们拿她没辙,六年前你们没能杀得了她,六年后的今天你们即使大动干戈、声势震天,你们也动不了她。”功善眯着眼睛,手中的谷子已经被吃完,他摸了摸那只鸽子的脑袋。
“但她引起了众怒,不管是喰种还是人类,都容不得她,她的力量不该出现在这个平衡的世界里,这次她必须死!”
“这不都是你们逼的吗,如果不是六年前……”
“那是她自己逼得自己,”芥子一口打断了功善的话,“而且,我们终于掌握了可以抵挡她的武器,那是她的致命弱点,这次她逃不掉!”
功善沉默了一瞬,叹了一声:“既然这样,你们来找我干什么,难道还想让我继续帮你们‘清扫’吗?”
“我们只要你别倒戈!”芥子盯着他。
“我和她非亲非故的,帮她做什么,”功善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我只是一个开咖啡店的小老头罢了,还想时常来这里喂喂鸽子,可不会淌着滩浑水。”
“非亲非故?”芥子转身看着渐行渐远的老人,嗤笑一声,“如果她的挚友是‘独眼之枭’呢?”
功善一直眯着的眼睛猛的一睁,蛛网般的血丝骤然在眼角浮起,他回头死死地盯着安然坐着的芥子,藏在圆顶帽下阴影中的赫眼狰狞而又恐怖。
杀气滔天,原本悠然的啄食的鸽子被惊吓地四散乱飞,惊鸣四起。
原本他只是一个老头,而现在他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如果你们敢动她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们斗上一斗!”
“看来交涉失败了啊,”芥子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功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沉声说:“那你可以试试啊!”
这一刻太阳落山,收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亮,巨大的阴影笼罩世间。
黑暗中,两只灼红的眼睛互相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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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G大楼。
有马贵将把目光从落地窗外西沉的日轮收回,注视起坐在自己办公室前的谷山明特等——后者正专心致志地啃着自己的指甲,想要把棱角裁得更为圆润。一头浓密的黑发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
“‘试验Ⅰ’在一个星期后就能到达东京。”有马递过一张文件,“你去接受吧。”
“哦,终于到啦。”谷山饶有兴致的接过文件浏览了一遍。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有马最后还想确认一遍。
“早就决定好了。”谷山挠了挠头,露出整齐的牙齿阳光地笑着。
“那……祝你好运。”
“没有什么好运啦,”谷山起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向着门口走去,“还是猜我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实际点。”
等到谷山出了房门,有马从抽屉中抽出了另一张文件,盯着上面的照片久久不语。
安静的房内,响起有马那规律的转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