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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9章 酒缸

    冰龙妖帝的龙巢,并非阴暗洞穴,而是坐落于冰神宫深处一座巍峨的仙山之巅。这座仙山通体宛若一块未经雕琢的巨大寒冰水晶,终年被凛冽的罡风与肉眼可见的冰晶雾气所笼罩,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

    作为此山的镇守者,冰龙妖帝的地位在宗门内颇为特殊,他并非被囚禁的妖族大能,而是与霜妖女帝那般,属于冰神宫的客卿与合作者。

    它曾是冰神宫某位功参造化的太上长老的坐骑,在那位长老仙逝之后,它便遵从遗愿留了下来,享受宗门最高规格的供奉,继续镇守这座重要的仙山。

    若论辈分,这条老龙甚至比当今宫主郑梦溪还要高出许多。但实力终究是硬道理,以它如今的修为,即便拼尽全力、龙血沸腾,恐怕也难以在已臻至合一境之上的郑梦溪手下走过百招。

    有郑梦溪这位宫主亲自引路,仙山上的一切禁制与阵法皆如虚设。林尘很快便在一处寒气蒸腾、氤氲缭绕的巨大寒冰池旁,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冰龙妖帝。

    此刻,那头体型庞大如山岳的冰蓝色巨龙,正无比惬意地将整个身躯浸泡在池中,池水并非凡水,而是汇聚了万载寒源的玄冰灵液。它舒服地半眯着龙眼,喉咙里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巨大的龙尾在池中轻轻摆动,搅起一圈圈冰晶涟漪。

    然而,这份悠然自得的宁静,在郑梦溪与林尘的气息降临的瞬间,被彻底撕碎。

    冰龙妖帝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僵,那双宛如冰晶宝石的龙眼倏然睁开,其中闪过一丝惊疑。郑梦溪的到来尚可应付,它自恃辈分高,又没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这位宫主就算有事,也得客客气气。但……当它的目光扫到郑梦溪身旁那个身影时,龙心猛地一沉,一股浓浓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是那个小子!林尘!

    它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在冰妖塔内,一时兴起设下赌局,却被这小子通关,结果自己耍赖坑了他一把的事情。此刻他竟然能请动宫主亲自上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冰龙妖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暗自嘀咕不已,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心虚。但吝啬已是刻入它龙骨的本性,想从它身上刮走一滴龙血都难如登天,更遑论二十瓶本命精血,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下一刻,池水翻涌,冰龙妖帝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蓝光,在岸边化为一名身穿华贵蓝袍、面容倨傲的中年男子,只是那双竖瞳和额上隐约可见的龙角,暴露了他的真身。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到郑梦溪面前,纳头便拜,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更是谄媚至极:“哎呀!小龙不知宫主大驾光临,未曾远迎,罪过,罪过!还望宫主恕罪,莫要怪罪小龙的怠慢啊!”

    “冰龙,本宫今日前来,是有正事,也就不与你绕什么弯子了。”郑梦溪神情淡漠,凤眸清冷如冰,直视着他,“听说你在冰妖塔内,曾与我这位朋友林将军许下赌约,承诺给他二十瓶龙血,事后却意图反悔,可有此事?”

    “冤枉啊!宫主明鉴!”冰龙妖帝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脸上满是“被冤枉”的悲愤,“绝无此事!您可千万别听这小子一面之词,他这是血口喷人,空口无凭啊!小龙我一向信守承诺,怎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林尘闻言,不禁被这老龙的无耻气笑了。他都带着宫主找上门了,这老东西竟然还敢当面抵赖。他也不多言,只是手腕一翻,一枚闪烁着玄奥光华的留影仙令出现在掌心。随着他灵力注入,一道清晰无比的光幕在三人面前凭空展开,光幕中,冰妖塔内的景象历历在目——他与冰龙妖帝的激战,以及战后那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赌约对话,都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光幕消散,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氛瞬间死寂。冰龙妖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得龙须都在微微颤抖。铁证如山,再无任何抵赖的可能。可一想到要拿出整整二十瓶本命龙血,他的心就像被万千钢针猛扎,痛得无法呼吸。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立刻换上一副为难至极的表情,对着郑梦溪哭诉道:“宫主,既然您亲自驾临,这个面子,小龙我当然是要给的。可是您看,这龙血乃是我一身修为之根本,小龙我最近正在闭关冲击更高境界的关键时刻,若是一下子失了二十瓶龙血,必定元气大伤,修为倒退,届时还如何为我冰神宫镇守这万载仙山?不如……您看……小龙我诚意奉上一瓶,以示歉意,如何?”

    从二十瓶,直接砍到一瓶!这已经不是讨价还价,而是赤裸裸的施舍与羞辱。

    林尘闻言,眼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他算是彻底开了眼界,第一次知道龙族之中竟然也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若对方态度诚恳,愿意拿出十瓶八瓶,他看在宫主的面子上,或许还能勉强接受。可这一瓶,简直是在把他当乞丐打发!

    “冰龙妖帝,”郑梦溪的声音冷了不止三分,其中蕴含的怒意连空气都为之冻结,“你觉得,这样的条件,我的朋友会答应吗?还是说,你认为本宫的面子,就只值你这一瓶龙血?”她的言语间,刻意将林尘的身份抬高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位置,摆明了是为他撑腰到底。

    “哎哟,我的宫主啊,您就体谅体谅小龙吧!”冰龙妖帝竟开始倚老卖老,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龙血啊!您念在小龙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宗门兢兢业业镇守仙山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给您磕头了!”

    郑梦溪也颇为无语,这老龙的脸皮之厚,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自己答应的事,说反悔就反悔,还把价码压到如此离谱的境地,这让她如何在林尘面前自处?她无奈地看向林尘,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林尘面罩寒霜,缓缓伸出十根修长的手指,声音冰冷如刀:“十瓶。这是我的底线。若是再少,就别怪我今日亲自动手,看看你这龙巢还守不守得住!”

    话音未落,一朵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理的极道冰莲在他头顶悄然绽放。那极致的寒意与凝练纯粹的大道气息,让冰龙妖帝如遭雷击,浑身猛地打了个哆嗦,一双龙眼中满是骇然与不可思议。

    《万古冰神诀》第四重!这小子……这小子怎么可能?!他才来冰神宫多久?而且他根本就不是冰神宫的弟子啊!这是何等逆天的天赋!

    冰龙妖帝内心翻江倒海,但脸上的惊骇很快就被根深蒂固的吝啬与顽固所取代。他佩服林尘的天赋,可这与他交出龙血有何关系?十瓶?开什么玩笑!一瓶他都嫌多!

    “不行!”他脖子一梗,态度瞬间强硬起来,“那赌局不过是塔内的一时玩笑之言,当不得真!你以为龙血是大白菜吗?想要就要?一瓶!最多就是一瓶!爱要不要!”

    “放肆!”

    郑梦溪彻底被激怒了。她堂堂冰神宫之主,亲自为林尘撑腰,这老龙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当面驳她面子,这已然不是给不给龙血的问题,而是将她的宫主威严视若无物,踩在脚下!

    “冰龙妖帝!本宫现在以冰神宫宫主之名,命令你,立刻交出二十瓶龙血!否则,后果自负!”

    一股属于合一境强者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整个仙山之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流动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冰龙妖帝身子猛地一颤,却仍强撑着硬气道:“我是太上长老的坐骑,论辈分不比你低!你没有资格命令我献出自己的本命精血!我即便要献出龙血,那也是为了宗门大义,岂能平白便宜一个外人?我拒绝!”

    他这是吃准了郑梦溪投鼠忌器,不敢真拿他怎么样。他主人的那一脉门人在宗门内势力盘根错节,只要自己不犯叛宗大错,郑梦溪就不敢下死手。果不其然,他已经感应到远处有数道强大的气息正被此地的动静惊动,正向这边赶来。

    “找死!”郑梦溪凤眸含煞,怒极反笑,不再废话,素手一翻,隔空一掌拍出。一只由极致寒能凝聚、闪烁着法则符文的巨大冰掌从天而降,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狠狠印在冰龙妖帝身上。

    轰——!

    一声巨响,冰龙妖帝被这一掌从半空直接拍下,重重砸入地底,坚硬无比的万载玄冰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他口中龙血狂喷,但溅出的血液在半空就已冻结成红色的冰晶。他虽受了些伤,却并未伤及根本,依旧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宫主,算了吧。”林尘看出了郑梦溪的为难,她那一掌显然留了大力,否则这老龙绝不止这点伤。

    “不行!本宫今日若是不能为你讨回公道,这宫主之位不坐也罢!”郑梦溪现在是骑虎难下,颜面尽失,岂能就此罢休。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远方援兵将至未至之际,一股无比恐怖、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绝世气息,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座仙山!

    天地间的寒气为之一滞,万物仿佛都在这股气息面前俯首颤栗。正急速赶来的那几道强大气息,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戛然而止,再不敢前进分毫。

    冰龙妖帝更是如坠冰窟,脸色惨白如纸,庞大的龙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是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抗拒的恐惧!

    一道风华绝代的绝美倩影踏空而来,步步生莲,正是霜妖女帝!

    看到她,冰龙妖帝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年少轻狂的他自以为天下无敌,前去挑战霜妖女帝,结果连对方一招都未能接下,便被轻易镇压的惨状。那份创伤,至今仍是他最深的梦魇。在整个冰神宫,他最怕的,不是手握权柄的宫主郑梦溪,正是这位不讲道理、辈分高得离谱、实力深不可测的活祖宗!

    “霜……霜妖老祖宗!您……您怎么来了?小……小龙若提前知晓,定当沐浴焚香,出山万里相迎啊!”冰龙妖帝连滚带爬地从坑里出来,卑躬屈膝,声音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妖帝的威严,简直就像一只受惊的小蜥蜴。

    “林尘要的龙血,为何不给?”霜妖女帝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却比万载玄冰更寒。

    “我……我不是不给,实在是……”

    啪!

    冰龙妖帝话未说完,霜妖女帝只是眼神一凝,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化作一只遮天巨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没有实质伤害,却让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抽离了躯体,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她不出手伤他,只是不想浪费了林尘要的龙血而已。

    “呜呜呜……老祖宗,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冰龙妖“帝竟被吓得当场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大把,一边哭一边就准备划开手腕含泪放血。

    “且慢!”林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冰龙妖帝泪眼婆娑地望来,眼中满是迷茫与惊恐,不知道这个煞星又要搞什么鬼。

    “放血可以,”林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缓缓说道,“但要用我给你准备的容器来装。说好二十瓶,一瓶都不能少。”

    冰龙妖帝闻言,哪敢有半个不字,连连点头如捣蒜。有霜妖女帝这尊大神在,他还犟什么呢?早知道会惊动这位煞神,他刚才就该乖乖听郑梦溪的话。现在,怕是要大出血了。

    然而,当林尘拿出他所谓的“容器”时,不仅是冰龙妖帝,连一旁的郑梦溪和霜妖女帝,都罕见地愣住了,美眸中流露出一丝错愕。

    咚!咚!咚!咚!……

    二十个巨大的玉制器皿被林尘接二连三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那哪里是寻常装盛精血的玉瓶?

    分明就是二十个能装下成年人的巨大酒缸!每一个都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显然也是品级不凡的宝物。

    “什……什么?!”

    冰龙妖帝龙眼圆瞪,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巨大的龙头摇晃了一下,感觉天旋地转,龙都麻了。他指着那些堪比水缸的“玉瓶”,龙爪颤抖,理智彻底崩断,当场破防,不顾两位大佬在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咒骂:“臭小子!你……你太过分了!这他妈是瓶吗?这能叫瓶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啪!

    林尘还没说话,霜妖女帝又是一道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那无形的威压再次将冰龙妖帝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尘给什么容器,你就用什么装。明白?”

    “小……小龙……明白了……”冰龙妖帝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委屈,磕头如捣蒜一般。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早知道的话,早点答应郑梦溪不就完事了?非要等到现在?林尘拿出这二十个玉缸,分明就是要将他体内的本命龙血给彻底榨干啊!二十缸,光是想想,就让冰龙妖帝头晕眼花,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林尘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谁让这老龙死不承认赌约,非要跟他杠到底。若他早早按照约定兑现,自己拿了二十个正常玉瓶的龙血也就罢了。现在嘛,既然你不讲究,那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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