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没有理会老者的抱怨。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那根贯穿老者琵琶骨的锁链。
滋。
指尖传来一阵灼烧感。
不是高温。
是一种极致的冰寒,冷到让人产生被烧伤的错觉。
这锁链的材质,不在五行之中。
它更像是某种高维度的规则,被强行压缩成了实体的形态。
“别费劲了。”
老者费力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这是‘界锚’。”
“除非你能把这片虚空彻底穿过去,否则这链子断不了。”
林轩收回手。
他看着老者那副惨样。
这哪里像是一个打穿了叹息之墙的至强者。
简直就是一个被遗弃在荒野的囚徒。
“你就是初代?”
林轩问道。
老者撇了撇嘴。
“虚名而已。”
“名字只是个代号,你可以叫我老头,也可以叫我疯子。”
“反正这几千年来,也没人喊过我。”
他动了动被锁死的脖子,发出咔巴咔巴的声响。
“倒是你小子,有点意思。”
“我留下的‘北斗’,本来是想找个听话的传人,帮我送点补给进来。”
“没想到,你直接把墙给拆了。”
老者看着林轩身后那个巨大的人形缺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拆得好啊。”
“拆得……真是时候。”
林轩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老者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以为这堵墙是干什么的?”
“关住我们?限制我们?”
“不。”
老者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他猛地向前一挣。
哗啦啦!
无数根锁链瞬间绷直,发出刺耳的悲鸣。
他身后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惊动了,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这堵墙,是保护伞。”
“它把里面那个脆弱的温室,和外面这个吃人的世界,隔绝开来。”
林轩眉头微皱。
温室。
吃人的世界。
这种论调,他听过不少。
但从这个老家伙嘴里说出来,分量完全不同。
“所以,你当年打穿了墙,发现了真相。”
林轩看着他。
“然后呢?”
“然后?”
老者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然后我就发现,我闯祸了。”
“我打穿了一个洞。”
“外面的东西,顺着那个洞,闻到了里面的味儿。”
“它们饿了太久了。”
“一旦让它们进去,整个世界,连同所有的规则、神明、凡人,都会在顷刻间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林轩沉默了。
他看向老者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锁链。
这些锁链,不仅仅是束缚。
它们连接着虚空的四面八方,将老者的身体死死地钉在墙后的这个位置。
正好堵住了那个被他打穿的洞。
“所以,你把自己当成了塞子。”
林轩淡淡地说道。
“你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那个缺口。”
“这一堵,就是三千年。”
老者翻了个白眼。
“不然呢?”
“烂摊子是我搞出来的,我不收拾谁收拾?”
“原本我想着,等个几千年,这墙自己愈合了,我也就能溜了。”
“结果你倒好。”
老者看着林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把墙给拆了。”
“不仅拆了,还拆得这么彻底。”
“现在好了,门户大开。”
“大家一起玩完。”
林轩没有反驳。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黑暗。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只顾着找人,没有仔细感知。
现在静下心来。
他感觉到了。
在这片无尽的黑暗深处,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那些目光贪婪,带着恶意的窥视。
它们一直在等。
等着墙倒塌的那一刻。
“这就是墙后的风景?”
林轩握紧了手中的黑勺。
“不太好看。”
“废话。”
老者哼了一声。
“好看的风景都要门票,这里的门票是要命的。”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司命,此刻终于回过神来。
她颤抖着飘到林轩身后,看着那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恐怖轮廓。
身为曾经的古神,她的感知比林轩更敏锐。
她能感觉到,那些东西的生命层次,完全碾压了她所认知的任何神明。
“那些……是什么?”
司命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是‘清道夫’。”
老者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专门负责清理那些‘不合格’的世界。”
“在它们眼里,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长歪了的肿瘤。”
“必须切除。”
轰!
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那只手掌呈灰白色,表面布满了腐烂的疮口和扭曲的符文。
它太大了。
仅仅是一根手指,就比云断山的主峰还要粗壮。
巨手带着毁灭性的风压,缓缓抓向那个被林轩轰开的缺口。
它想进来。
“来了。”
老者叹了口气。
他身体猛地一震,想要调动力量去阻挡。
但那些锁链瞬间收紧,将他死死压制在原地。
“该死……”
老者骂了一句。
“小子,快跑吧。”
“趁着这只手还没完全挤进来,带着你的人,躲进虚空乱流里。”
“运气好的话,还能苟活个几百年。”
林轩没有动。
他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巨手。
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那是绝对的力量差距。
但他没有退。
“跑?”
林轩冷笑一声。
“我跑了,清河镇怎么办?”
“我刚救活的人,难道要让他们再死一次?”
老者愣了一下。
他看着林轩那挺直的脊梁,眼神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也是这般……蠢。
“不跑你能怎么样?”
老者吼道。
“那玩意儿的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
“那是‘灭界者’的手臂!不是你在里面过家家打的那些伪神!”
林轩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他双手握住勺柄,将黑勺横在胸前。
体内的能量,开始疯狂运转。
那是刚刚从叹息之墙里吸来的,历代失败者的力量。
庞大,杂乱,却满是执念。
“碾死我?”
林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那就看看,是它的指头硬。”
“还是我的骨头硬。”
嗡!
黑勺剧烈震颤。
勺柄上的七颗星辰,前所未有地耀眼。
林轩一步踏出。
脚下的虚空瞬间崩碎。
他不退反进,迎着那只恐怖的巨手,冲了上去。
“疯子……”
老者喃喃自语。
“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疯子。”
司命已经吓傻了。
她看着那个渺小的身影,冲向那足以遮蔽天地的巨手。
就像一只蚂蚁,冲向了从天而降的陨石。
“给我……滚回去!”
林轩暴喝一声。
他在空中猛地抡起黑勺。
这一击,没有任何花哨。
汇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全部的精气神。
还有那无数个失败者,在绝望中积攒了无数岁月的怒火。
轰——!
黑色的勺头,重重地砸在了那只灰白巨手的中指上。
不成比例的碰撞。
却爆发出了令虚空都为之失色的强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那根比山峰还要粗壮的手指,在黑勺的重击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角度。
然后。
崩断。
污浊的黑血,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
每一滴血落在虚空中,都腐蚀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吼——!”
黑暗深处,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
那只巨手猛地缩了回去。
它受伤了。
被一只它眼中的蝼蚁,打断了手指。
林轩的身影,从空中坠落。
砰。
他重重地砸在老者面前的地面上。
全身的皮肤崩裂,鲜血淋漓。
但他手中的黑勺,依然握得死紧。
他挣扎着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对着黑暗深处,比了一个中指。
“手伸得太长。”
“容易断。”
老者看着这一幕,嘴巴微张,半天没合拢。
“你……”
他看着林轩,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竟然伤了它?”
“虽然只是个投影,但那也是规则层面的存在啊。”
林轩吐出一口血沫。
“管它是什么。”
“敢伸手,就剁手。”
“敢探头,就爆头。”
他转过身,看着老者。
“现在,该谈谈怎么把这破洞堵上了。”
老者苦笑一声。
“堵不上了。”
“你那一击虽然猛,但也彻底激怒了它们。”
“接下来,来的就不只是一只手了。”
“它们会倾巢而出。”
林轩皱眉。
“那就杀光。”
“杀不完的。”
老者摇了摇头。
“而且,你也撑不住了。”
他看着林轩颤抖的双腿。
刚才那一击,已经透支了林轩所有的底蕴。
那从墙里吸来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现在的林轩,就是个空壳子。
“那怎么办?”
林轩问道。
“没办法。”
老者叹了口气。
“除非……”
“除非什么?”
老者的目光,落在了林轩手中的黑勺上。
眼神变得有些怀念,又有些决绝。
“除非,有人愿意留下来。”
“接替我的位置。”
林轩心中一动。
“你想让我留下来?”
“不。”
老者突然笑了。
笑得很贼。
“我是说,我留下来。”
“彻底留下来。”
话音未落。
老者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
原本颓废、慵懒的气质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燃烧到极致的疯狂。
哗啦啦!
那些贯穿他身体的锁链,开始剧烈燃烧。
不是被烧毁。
而是被他体内的力量点燃,反向炼化。
“老头,你要干什么?”
林轩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老家伙在燃烧本源。
“干什么?”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我累了。”
“在这里挂了三千年,风吹日晒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现在,接班的来了。”
“我也该退休了。”
他猛地看向林轩。
“小子,借你的勺子一用。”
林轩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黑勺就脱手飞出。
落在了老者手中。
勺子入手的瞬间。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老者身上爆发。
那是真正的,完全体的,初代食神。
“老伙计,好久不见。”
老者轻抚着勺柄,眼中满是柔情。
勺身震颤,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
“好了,别叙旧了。”
老者抬起头,看向黑暗深处那些正在重新聚集的恐怖身影。
“最后一道菜。”
“做完收工。”
他双手握勺,猛地插入脚下的虚空。
“以身为薪。”
“以界为锅。”
“给我……炼!”
轰!
老者的身体,瞬间化作一团耀眼的白色火焰。
这火焰顺着黑勺,蔓延至整个虚空。
那些从黑暗中探出来的触手、眼球、利爪,只要沾染上一丝火星,瞬间就被烧成灰烬。
“不——!”
黑暗深处传来惊恐的尖叫。
它们感觉到了。
这个被它们囚禁了三千年的老家伙,要拉着它们一起陪葬。
“小子!看好了!”
火焰中心,传来老者最后的声音。
“这才是‘北斗’真正的用法!”
“不是用来打架的。”
“是用来……补天的!”
轰隆隆!
白色的火焰疯狂膨胀,瞬间填满了那个被林轩轰开的巨大缺口。
火焰凝固,化作了新的墙体。
比之前的黑色墙壁更加坚固,更加纯粹。
而老者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火焰之中。
只剩下那把黑勺,孤零零地悬浮在半空。
勺柄上,多了一道白色的纹路。
那是老者最后的印记。
林轩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前一秒还在跟他插科打诨的老头。
下一秒,就这么没了?
连个告别都没有。
就这么……把自己给炼了?
“混蛋……”
林轩握紧了拳头。
眼眶有些发酸。
他走过去,伸手握住那把黑勺。
勺子很烫。
残留着老者的体温。
一股信息,顺着勺柄传入他的脑海。
那是老者最后的留言。
只有一句话。
“别让老子白死,守好那群傻子。”
林轩深吸一口气。
将那种酸涩感强行压了下去。
他将黑勺重新扛在肩上。
转过身,看向已经吓瘫在地的司命。
“走了。”
林轩的声音很冷。
“去哪?”
司命下意识地问道。
“回家。”
林轩没有回头。
他大步走向来时的路。
墙已经补上了。
那个老疯子用命补上的。
短时间内,外面的东西进不来。
但这不代表结束。
恰恰相反。
这只是开始。
既然知道了墙外有东西在窥视。
那就不能坐以待毙。
“老头,你放心。”
林轩在心中默默说道。
“你的班,我接了。”
“但这墙,我迟早还会再拆开。”
“不过下一次。”
“不是它们进来。”
“是我杀出去。”
林轩的身影穿过虚空乱流,消失在裂缝之中。
裂缝缓缓闭合。
这片死寂的虚空,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堵崭新的墙壁,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
墙面上,隐约可见一张老者的笑脸。
带着几分狡黠,几分洒脱。
像是在嘲笑墙外那些气急败坏的怪物。
又像是在注视着那个离去的背影。
……
云断山脉。
废墟之上。
楚河和王贲正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那道裂缝里,没有任何动静。
“少主,林公子他……”
王贲欲言又止。
那种地方,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三天没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楚河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那片虚空。
他不信。
那个能让天道退避的男人,会这么轻易地死在里面。
就在这时。
嗡。
空间一阵波动。
一道裂缝凭空出现。
一个身影,扛着一把黑勺,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衣衫褴褛,满身血污。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林兄!”
楚河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
“你没事吧?”
林轩摆了摆手。
他看了一眼四周。
那些刚刚复活的乡亲们,还在沉睡休养。
一切都还安好。
“没事。”
林轩淡淡地说道。
“只是去见了个故人。”
“送了他一程。”
楚河一愣。
故人?
在那虚空乱流里,哪来的故人?
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林兄,既然回来了,那我们……”
“楚河。”
林轩突然打断了他。
他看着这位楚家少主,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之前说,这天下大可去得。”
“没错。”
楚河点头。
“那如果我说。”
林轩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这天外有天呢?”
楚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是个聪明人。
瞬间就听懂了林轩话里的意思。
“林兄是说……”
“备战吧。”
林轩拍了拍楚河的肩膀。
力道很重。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
林轩迈步走向那些沉睡的乡亲们。
“林兄……”
楚河张了张嘴,想问清楚,想知道那墙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林轩已经走远了。
他走回那三千八百个正在沉睡的乡亲们中间。
王老三、丫丫、李大婶……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安详而脆弱。
林轩的眼神,从踏出裂缝时的冰冷,一点点变得柔和。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丫丫的额头。
小女孩的睫毛动了动,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老头,看到了吗?”
林轩在心中默念。
“这就是你要我守的东西。”
“很麻烦。”
“但,我接了。”
他缓缓盘膝坐下,就在人群中央。
黑勺被他横放在膝上,像一个忠诚的卫士。
他闭上眼,神识如潮水般散开,将整个云断山脉笼罩。
他在等。
等他们醒来。
也等楚河做出决定。
楚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
他转身,快步走到王贲面前。
“传我命令。”
楚河的声音不再有平日的温润,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绝。
“召集所有在外的楚家暗卫,即刻回族。”
“开启最高等级的战备状态。”
“所有资源,所有人员,进入临战管制!”
王贲神色一凛。
最高等级的战备状态,自楚家立族以来,从未开启过。
那意味着,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战争,即将来临。
“少主,是……因为林公子?”王贲低声问道。
“是。”
楚河没有隐瞒。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那片他看了无数年的天空,此刻在他的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块薄薄的,随时会碎裂的玻璃。
“这天,要变了。”
楚河说完,不再犹豫。
他捏碎了一枚玉简。
一道无形的光华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深处。
那是楚家最紧急的召集令。
做完这一切,楚河没有离开。
他和王贲一起,带着残存的骑士,默默地守在废墟外围。
他们在为林轩护法。
也在守护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安宁。
时间缓缓流逝。
日升月落。
林轩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
他身上的血污早已风干,结成暗红色的硬痂。
但他的气息,却在与这片天地融合。
他不再是单纯的个体。
他像一棵树,根须深深扎进这片大地的脉络。
又像风,吹拂过每一寸山川。
他能感觉到,沉睡中的乡亲们,生命力正在稳固。
他们的新生,已经不可逆转。
第三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雾,洒在林轩的肩上。
“咳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是王老三。
他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坐了起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
他揉着后脑勺,环顾四周。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苏醒过来。
惊呼声,茫然的询问声,此起彼伏。
“丫丫!”
一个妇人惊喜地抱住身边的小女孩。
“夫君,我们……我们真的活了?”
“活了!都活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迅速淹没了整个营地。
人们相拥而泣,又笑又跳。
只有林轩,依旧静坐。
直到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大哥哥。”
是丫丫。
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与死气。
只有满满的好奇和依赖。
“你身上好脏呀。”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林轩睁开眼。
他看着丫丫,脸上露出了三天来的第一丝笑意。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
手抬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看着自己满是干涸血迹的手掌,沉默了。
“林小子!”
王老三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发什么呆呢?”
他用力拍了拍林轩的肩膀。
“走,回家了!”
“家?”
林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啊,回家!”王老三理所当然地说道,“清河镇没了,我们可以再建一个嘛!只要大家都在,哪里都是家!”
周围的乡亲们纷纷附和。
“对!再建一个!”
“这次要建得更大,更结实!”
林轩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那种对未来的期盼。
那是他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东西。
他缓缓站起身。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所有喧闹的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看着林轩。
目光中,是全然的信任。
“林兄。”
楚河走了过来,对着林轩深深一揖。
“家族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随时可以接引乡亲们,前往我楚家的领地‘不周山’。”
“那里绝对安全,无人可以打扰。”
林轩摇了摇头。
“不必了。”
他看向楚河,眼神平静。
“他们的家,我会亲手来建。”
“就在这里。”
楚河一愣。
“这里?可是这里是云断山……”
“从今天起。”
林轩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谷。
“这里,不再叫云断山。”
“这里叫,新清河。”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残垣断壁。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黑勺。
“起。”
随着他一声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