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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续)胡杨立深根

    三日后的清晨,都城西郊的送客亭。

    李文渊已经换上了远行的装束,他身后的十二名随从也都准备就绪,只是来时捧着的锦盒大多又原样带了回去,只有几件乞儿国回赠的礼物装载在驼队上。

    毛草灵亲自来送行。她没有穿凤主的正式朝服,而是一身简单的月白长裙,外罩青碧色薄披风,头发用一根玉簪松松绾起,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送别故友。

    “李大人此行山高水远,还望保重身体。”她递上一只精巧的竹筒,“这里面是乞儿国特产的雪莲茶,路上若感风寒,泡一盏可驱寒暖身。”

    李文渊双手接过,深深一揖:“凤主厚谊,微臣铭记。只是……”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惋惜,“微臣临行前,二皇子特意嘱咐,务必带回凤主。圣上那边,微臣实在难以交代。”

    毛草灵微微一笑:“大人只需将我那三封信原样呈上即可。圣上若怪罪,您便说——”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说毛草灵在乞儿国十年,已与此地山川百姓血脉相连,若强行拔除,必如胡杨断根,两相皆伤。”

    “胡杨?”李文渊不解。

    毛草灵指向远方。送客亭外,广袤的戈壁滩上,一片胡杨林在晨光中伫立。这种树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中生长,根可深入地下数十丈寻找水源,枝可耐寒暑风沙,被誉为“沙漠脊梁”。

    “我刚到乞儿国时,觉得这里处处不如长安。”她缓缓道,“没有曲江池的温婉,没有朱雀大街的繁华,只有漫天的风沙和干涸的土地。那时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胡杨——枝干扭曲,树皮皲裂,长得丑陋不堪。”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亭外等候的芸香等人,扫过更远处都城的轮廓:“直到有一年大旱,河水断流,草木枯死。我跟着陛下巡视灾情,看到农田龟裂,百姓眼巴巴等着下雨。绝望之际,有人指着远处的胡杨林说:‘看,胡杨还活着’。”

    “我走过去,看到那些扭曲的树干下,根须深深扎入干裂的土地,有些甚至穿透了岩石,找到地下潜流。”毛草灵的声音里有了温度,“那一刻我明白了,美丑不在于外表,而在于能否在艰难中存活,能否在绝境中给予希望。”

    她回头看向李文渊:“大人,我在乞儿国,就像一棵移植的胡杨。起初只觉水土不服,日夜思念故园的温润。但十年下来,我的根已扎进这片土地,我的枝叶已为这里的百姓遮荫挡沙。若现在将我移回长安,我或许能活,但必定枯萎大半,再也不是现在的我。”

    李文渊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凤主之言,字字发自肺腑。微臣……明白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这是离京前,您兄长托微臣带来的。他说,无论您作何选择,毛氏本家永远是您的家。”

    毛草灵展开画轴,眼眶瞬间湿润。

    画上是一座府邸的后园,海棠树下,一家四口围坐石桌——父亲执卷阅读,母亲含笑斟茶,兄长在旁练剑,而十五岁的她正踮脚摘花。画的一角,兄长题了一行小字:“岁岁年年,海棠依旧,盼归。”

    落款是:“兄毛文谨 于长安旧宅 忆昔年”

    她轻轻抚摸画上家人的面容,指尖微微颤抖。十年了,父亲早已不在,母亲也已离世,兄长从少年成长为朝臣,而她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摘海棠花的少女。

    “请大人转告兄长,”她将画仔细卷好,抱在怀中,“就说……就说妹妹在乞儿国很好,这里的海棠虽然长得不如长安的娇艳,但开得坚韧,经得起风沙。若他日有缘,我带乞儿国的海棠蜜饯回去,与他共品。”

    李文渊郑重行礼:“微臣一定带到。”

    驼队启程的号角响起。李文渊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毛草灵,又看了一眼她身后那座在晨光中苏醒的都城,终于扬鞭而去。

    尘土飞扬,渐行渐远。

    毛草灵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驼队消失在戈壁尽头。芸香轻声提醒:“凤主,该回宫了,今日还有与工部商议水利工程的朝会。”

    “再等等。”毛草灵说,目光仍望着东方。

    旭日完全升起,将胡杨林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扭曲的枝干在阳光下竟有了雕塑般的美感,金色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的故事。

    “芸香,你说我这样做,对吗?”她忽然问。

    芸香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奴婢记得,三年前北境闹饥荒时,凤主三天三夜没合眼,调度粮草,组织赈灾。最后粮食运到时,那些百姓跪了一地,说凤主是菩萨转世。”

    她顿了顿:“如果凤主回了长安,北境的百姓怎么办?那些刚建起来的学堂怎么办?那些靠凤主推行的新政才能吃饱饭的穷人怎么办?”

    毛草灵闭上眼睛。是啊,她已不是一个人了。她的肩上,扛着乞儿国千万百姓的期盼;她的手中,握着能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权力。

    这十年,她推行女子教育,让贫苦女孩也能读书识字;她改革税制,减轻农民负担;她扶持工商业,让手工业者有了生计;她整顿吏治,让官场清明……每一桩每一件,都连着活生生的人。

    若她离开,这些改革能否继续?那些刚看到希望的百姓,会不会再次坠入黑暗?

    “回宫吧。”她睁开眼,眼中再无迷茫。

    马车驶回都城时,街道已经热闹起来。卖早点的摊贩冒着热气,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工坊的织机声有节奏地响着。人们见到凤主的车驾,纷纷停下行礼,眼神中是真切的敬爱。

    一个老妇人提着菜篮站在路边,看到毛草灵掀开车帘,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凤主万福!托您的福,我孙女上学堂了!”

    毛草灵连忙让车夫停车,亲自下车扶起老人:“老人家快请起。孙女读书可还用心?”

    “用心!用心!”老妇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先生说她是块读书的料,将来能当女官呢!这要是在从前,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哪有机会识字……”

    毛草灵心中涌起暖流。这就是意义所在——一个个具体的、鲜活的人,因为她的存在而有了不同的命运。

    回到宫中,朝会已经准备开始。宇文昊在殿外等她,见她回来,眼中闪过关切:“送走了?”

    “嗯。”毛草灵点头,“都说明白了。”

    “不后悔?”他又问了一次,这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毛草灵环顾四周——大殿巍峨,百官肃立,宫墙外是渐渐繁荣的都城,更远处是辽阔的疆土和万千百姓。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如钟:“不后悔。长安是我血脉所出,乞儿国是我心血所注。我选择以心血滋养的土地,以余生守护的百姓。”

    百官中,那些曾因她是“异国女子”“青楼出身”而轻视她的老臣,此刻都低下了头。那些因她的改革而受益的新贵,眼中则闪着敬佩的光。

    宇文昊笑了,那笑容里有骄傲,有欣慰,有十年并肩而战积累的深情。他向她伸出手:“那就一起吧,继续我们没做完的事。”

    两人并肩走入大殿。阳光从高高的窗棂斜射而来,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朝会开始,工部尚书首先呈报水利工程的进度。

    “陛下,凤主,北境三州的引水渠已完工八成,预计下月可全线贯通。届时可灌溉良田五十万亩,惠及百姓十万余人。”工部尚书声音激动,“只是……国库拨款已用尽,后续工程恐难以为继。”

    毛草灵看向户部尚书:“国库还有多少结余?”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凤主明鉴,今年各地灾情频发,赈灾支出巨大,加上军费、官员俸禄……实在捉襟见肘。”

    朝堂上一阵沉默。宇文昊皱眉,正要开口,毛草灵却站了起来。

    “本宫有一提议。”她走向大殿中央,“从本宫的私库中拨出黄金五千两,用于水利工程后续开支。”

    满朝哗然。

    “凤主不可!”户部尚书连忙劝阻,“那是您的私产,怎可……”

    “本宫既为乞儿国凤主,便与国同体。”毛草灵声音平静,“这五千两黄金,大部分是这十年本宫的俸禄积攒,小部分是经商所得。用之民生,正当其用。”

    她环顾群臣:“本宫知道,诸位中仍有人视本宫为外人,觉得本宫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巩固地位。今日,本宫在此立誓——”

    她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大殿:“毛草灵此生,生为乞儿国人,死为乞儿国魂。我的私产,即国财;我的心血,即国运。我愿以此身为桥,连通大唐与乞儿国;以此心为誓,永护乞儿国百姓安康。”

    宇文昊也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凤主之言,即朕之意。从今日起,凤主私库并入国库,设‘凤主民生基金’,专用于教育、水利、医疗等民生工程。”

    他看向毛草灵,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与敬:“朕得此凤主,是乞儿国之幸,是朕此生之福。”

    朝堂上,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接着,满朝文武齐齐跪拜:“陛下万岁!凤主千岁!”

    声震屋瓦。

    那一刻,毛草灵知道,她真正赢得了这个国家的心。不再是因为她是“大唐公主”,不再是因为她是“皇帝宠妃”,而是因为她是毛草灵,是那个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的人。

    朝会结束后,她回到凤仪宫。宫中已经收到了李文渊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十二名随从中,竟有一人悄悄留了下来。

    “奴婢柳烟,原是毛府丫鬟,夫人临终前嘱咐,若小姐不归,便让奴婢来伺候小姐。”那女子二十出头,眉眼清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

    毛草灵扶起她,仔细端详。记忆深处,确实有个叫柳烟的小丫鬟,总跟在她身后叫“小姐”,会帮她藏起不想做的女红,会偷偷带她溜出府去逛集市。

    “柳烟……真是你?”她声音哽咽。

    “是奴婢!”柳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小姐看,这是您十岁生辰时赏给奴婢的,说上面的海棠花是您亲手画的样式。”

    玉佩温润,上面的海棠雕刻细腻,确实是她当年设计的图样。

    主仆相认,抱头痛哭。十年的分离,千里的距离,无数的变故,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滚烫的泪水。

    哭够了,毛草灵擦干眼泪:“你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只是在这里,没有‘小姐’,只有‘凤主’。”

    柳烟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夫人都跟奴婢说了,小姐……不,凤主在这边做大事呢!奴婢能伺候凤主,是奴婢的福分!”

    当晚,毛草灵在凤仪宫设了小宴,只有宇文昊、芸香、柳烟四人。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乞儿国的特色菜,也做了一道长安风味的海棠糕。

    “这是母亲教我的。”她将海棠糕分给大家,“她说,女子总要会做几样点心,将来嫁了人,能抓住夫君的心。”

    宇文昊尝了一口,点头称赞:“好吃。不过灵儿,你抓住我的心,靠的不是点心,而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你的真心和智慧。”

    柳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在她印象中,小姐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相府千金,可现在却能和一国之君平起平坐,谈论国事家事,言谈举止间尽是凤主的威仪与气度。

    “柳烟,说说长安的事吧。”毛草灵道,“兄长如今怎样?娶妻了吗?有孩子了吗?”

    柳烟连忙回答:“大少爷如今是吏部侍郎,娶了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去年刚得了个儿子,取名‘念灵’。大少爷说,取这个名字,是要孩子永远记得还有个姑姑在远方。”

    毛草灵眼眶又湿了:“念灵……好名字。”

    “府里一切都好。圣上追封老爷后,归还了府邸,还赐了不少金银。”柳烟继续说,“就是大少爷时常对着西边发呆,说不知小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你回去后,告诉他,我很好。”毛草灵微笑,“比在长安时更好。”

    宴毕,宇文昊有事回御书房。毛草灵带着柳烟在宫中散步,给她介绍各处宫殿,讲这十年的故事。

    走到观星台时,柳烟忽然跪下:“凤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奴婢来之前,大少爷交代,让奴婢看看小姐是否真的过得好。若小姐有半分勉强,就让奴婢无论如何也要劝小姐回去。”柳烟抬起头,眼中含泪,“可奴婢来了这几日,看到了凤主在朝堂上的风采,看到了百姓对凤主的爱戴,看到了陛下对凤主的深情……奴婢知道了,小姐在这里,是真的好。”

    她郑重磕头:“所以奴婢决定不回去了。奴婢要留在这里,继续伺候凤主,就像小时候一样。”

    毛草灵扶起她,心中感慨万千。

    故土来的旧人,选择留下;故乡的召唤,她选择拒绝。这看似矛盾的选择背后,是一个简单的事实——她已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开枝散叶,再也挪不动了。

    夜深了,毛草灵独自登上观星台。

    今夜星空格外明亮,银河横跨天际,仿佛一条发光的道路。她望向东方,想象着长安的夜空是否也如此璀璨。

    “长安长安,长乐安宁。”她轻声念着这座城市的名字,“愿你如名,永世安宁。而我,也要让乞儿国,成为西域的长安。”

    身后传来脚步声,宇文昊拿着一件披风走上来,轻轻披在她肩上。

    “还在想长安?”

    “不想了。”毛草灵靠在他肩上,“从今往后,我只想乞儿国,只想你,只想我们的未来。”

    宇文昊搂住她:“我们的未来还很长。我想把都城扩建,在城西建一座新的宫苑,里面有长安风格的园林,让你想家时可以走走。我还想打通通往大唐的商路,让两国的往来更加频繁……”

    “我还想推广你的女子教育到全国,让每一个女孩都有读书的机会。”毛草灵接道,“还想改革司法,让穷人也打得起官司;还想建立医馆,让百姓生病时有所依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勾勒着未来的蓝图。星光下,他们的影子合而为一,像是这国家不可分割的两极。

    远处,都城的灯火渐次熄灭,百姓安睡。更远处,戈壁滩上的胡杨林在夜风中轻轻摇摆,根须深扎大地,枝叶指向星空。

    毛草灵知道,她就如那胡杨——从遥远的东方移植而来,曾不适应这里的风沙,曾思念故土的温润。但十年下来,她的根已深入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她的枝叶已为无数人遮荫挡雨。

    长安是梦,美丽但遥远;乞儿国是现实,艰难但真实。

    而她,选择真实。

    因为唯有真实,才能扎根;唯有扎根,才能生长;唯有生长,才能给予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一片可以依靠的荫凉。

    “宇文昊,”她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一片可以扎根的土地。”

    宇文昊将她搂得更紧:“应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选择在这里扎根,选择与我并肩,选择成为乞儿国的凤主,我的妻子。”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方,启明星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毛草灵知道,她的人生,乞儿国的历史,都将翻开新的一页。

    这一页,将由她亲手书写。

    以胡杨的坚韧,以凤主的智慧,以一个女人的深情与担当。

    (第198章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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