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
法学教授罗大翔正在连线解说,他激动得把保温杯都碰倒了。
“高明!太高明了!”
“这叫‘证据锁链’!”
“陆律师没有直接扔王炸,而是一张张出牌。”
“他用间接证据,构建了一个逻辑闭环。”
“作案时间、作案工具、作案地点。”
“这三个要素一旦锁定,即便没有那段杀人视频,周鸿飞也跑不掉了!”
“这是一个笼子。”
“一个用逻辑和事实焊死的铁笼!”
陆诚站在原告席上,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口。
他看着对面满头大汗的何志坚。
又看了看脸色惨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的周鸿飞。
陆诚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寒意。
“何律师,别急。”
陆诚的眼神玩味,像是猫在戏弄爪子下的老鼠。
“这才哪到哪。”
“我还没给你看最精彩的部分呢。”
法庭内的空气有些闷热。
空调明明开到了二十二度,何志坚的后背却湿了一大片。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那条爱马仕的真丝领带此刻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不做点什么,周鸿飞必死无疑。
何志坚深吸一口气,从那种被压制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他毕竟是京圈最顶级的刑辩律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只要没有直接的行凶画面,只要没有第三人在场,这就依然是个死局。
也是个生局。
何志坚站起身道:“精彩。”
何志坚拍了两下手掌,声音在寂静的法庭里显得格外突兀。
“陆律师的故事讲得真精彩。”
“逻辑严密,环环相扣,我都差点信了。”
他猛地转过身,手指着大屏幕上那张带血的地下室图纸。
“但是!”
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气势。
“审判长,合议庭各位法官。”
“陆律师证明了周鸿飞去过那个别墅。”
“证明了他买过那些工具。”
“甚至证明了那个地下室里死过人。”
何志坚摊开双手,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可是,谁能证明人是他杀的?”
这一问,把全场问懵了。
人都碎成那样了,工具也是他买的,这还不是他杀的?
何志坚冷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刑法讲究的是行为与结果的因果关系。”
“如果有第三个人呢?”
“如果是有人杀了徐曼,然后胁迫我的当事人去处理尸体呢?”
“又或者,当周鸿飞到达别墅的时候,徐曼已经因为突发疾病死亡了呢?”
“他出于恐惧,出于对自己声誉的维护,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处理了尸体。”
何志坚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语速极快。
“如果是这样,那他构成的仅仅是侮辱尸体罪!”
“最高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这就不是死刑!”
“这就不是故意杀人!”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这也行?
这也太无耻了吧?
但这确实是法律允许的辩护策略。
只要无法排除合理怀疑,就不能定故意杀人罪。
何志坚转身看向被告席,给了周鸿飞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
那是他们之前演练过无数次的信号。
周鸿飞是个聪明人,是个绝顶聪明的恶棍。
他瞬间领悟了律师的意图。
刚才那种被陆诚逼入绝境的恐惧,在他脸上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心疾首的悔恨。
“噗通”一声。
周鸿飞竟然在被告席上跪下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法警都吓了一跳。
周鸿飞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耸动,哭声从指缝里传出来。
凄惨无比。
“我对不起徐曼……我对不起大家……”
“那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
“有人绑架了我的家人……他们逼我去那个别墅……”
“我去的时候,徐曼已经死了……”
“全是血……到处都是血……”
周鸿飞抬起头,满脸泪水,眼神里全是“恐惧”。
“他们逼我处理尸体……如果不做,他们就要杀了我全家……”
“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
“这十五年,我每一天都在做噩梦,我都在忏悔……”
这就是影帝级的表演。
声泪俱下,逻辑自洽。
哪怕你知道他在撒谎,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无法反驳。
何志坚趁热打铁,面向审判长。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是受到胁迫的!”
“他只是个受害者!”
“检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实施了杀人行为!”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能冤杀一个好人!”
法庭内的风向似乎变了。
有些感性的旁听者,看着痛哭流涕的周鸿飞,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丝犹豫。
或许……真的有隐情?
陆诚坐在原告席上,手里转着那支钢笔。
他看着这对律师和被告的完美配合。
看着他们把庄严的法庭变成了演技比拼的舞台。
看着他们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恶魔描绘成受害者。
陆诚笑了,笑出了声。
“呵呵。”
这笑声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法庭里,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何志坚皱眉看着他:“陆律师,你笑什么?这是法庭,请你尊重我的当事人。”
陆诚停止转笔,把钢笔轻轻拍在桌子上。
“啪。”
他缓缓站起身,那种痞气没了,那种毒舌也没了。
此时此刻的陆诚,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何律师,你刚才说,除非有直接证据。”
“你刚才说,可能是第三人作案。”
“你刚才说,周鸿飞是被胁迫的。”
陆诚一边说,一边从档案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U盘。
他举起那个U盘,在半空中晃了晃。
黑色的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既然周董这么委屈。”
“既然这十五年他都在忏悔。”
“那我们就来看看,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诚转过身,面向审判长,声音清朗。
“原告方申请出示最后一份证据。”
“证据名称:1998年11月19日,西陵路38号地下室,全程监控录像备份。”
周鸿飞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跪在地上,张着嘴,眼神呆滞地看着陆诚手里的那个U盘。
那是他的噩梦。
那是他亲手埋葬,以为永远不会见天日的噩梦。
陆诚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
“这份视频全长三小时四十五分。”
“记录了从周鸿飞进门,到他离开的全过程。”
“审判长,鉴于视频内容过于血腥残忍。”
“我建议,请旁听席上的未成年人,以及心理承受能力较弱者回避。”
“直播信号,建议做马赛克处理。”
审判长和两名合议庭法官紧急低头商议。
几分钟后。
审判长抬起头,神色凝重。
“同意原告方申请。”
“直播画面进行模糊处理,法庭大屏幕正常播放。”
“无关人员请有序退场。”
没有人退场。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块巨大的LED屏幕。
哪怕是害怕,哪怕是恐惧,他们也要亲眼看看真相。
技术人员接过U盘,插入电脑。
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屏幕上。
滋滋——
画面闪烁了两下,然后稳定下来。
黑白画面。
右上角的时间跳动着:1998-11-19 02:15:33。
画面正中央,是一张焊死在地上的铁椅子。
徐曼被胶带死死缠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
她还活着。
她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眼泪不停地流。
她在拼命摇头,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
几秒钟后。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透明的雨衣,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工具箱。
他摘下雨衣的帽子,露出了那张脸。
年轻了十五岁的周鸿飞。
没有现在的富态,颧骨很高,眼神阴鸷。
但他嘴角挂着笑,是那种兴奋的、变态的、期待已久的笑。
法庭里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真的是他!
不是被胁迫!
只有他一个人!
视频里的周鸿飞走到徐曼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
“曼曼,别怕。”
视频里传出周鸿飞的声音,清晰无比。
“很快就结束了。”
“你说你要离婚?还要举报我?”
“啧啧啧,太不乖了。”
周鸿飞一边说,一边打开工具箱,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崭新的手持电锯。
滋——滋——
电锯空转的声音,通过法庭顶级的音响设备传出来。
尖锐,刺耳。
让人头皮发麻。
视频里的周鸿飞没有丝毫犹豫。
他甚至没有再看徐曼一眼。
举起电锯。
落下。
啊——!!!
尽管嘴被堵住,但那种灵魂深处的惨叫,依然透过屏幕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血。
黑色的血浆喷溅在周鸿飞透明的雨衣上。
喷溅在他的脸上。
他没有擦。
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然后,他对着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在调整角度。
他在确保摄像头能完整地拍下每一个细节。
他在享受这场杀戮。
他在把杀人当成一种艺术表演。
徐曼的父亲双眼翻白,身子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老头子!老头子!”
徐曼母亲哭喊着,两眼一黑,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