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紧急入场。
整个法庭乱成了一锅粥。
夏晚晴死死抓着桌角,指节泛白。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即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她看过无数案卷。
但这种直观的、高清的、毫无遮掩的罪恶。
依然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那不是杀人。
那是虐杀。
那是对生命的极度蔑视和践踏。
杜刚坐在原告席后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渗出了血。
“畜生……”
“真他妈是畜生……”
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红得吓人。
直播间里。
虽然画面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但声音没有。
电锯切割骨骼的摩擦声。
徐曼濒死的呜咽声。
周鸿飞哼着小曲的声音。
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
“这还是人吗?!这是魔鬼!!”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死刑!必须死刑!!”
“我吐了……我真的吐了……”
屏幕上。
虐杀还在继续。
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最后,周鸿飞关掉电锯。
他脱下满是鲜血的雨衣,点了一根烟。
他坐在徐曼残缺不全的尸体旁边,对着镜头吐了一个烟圈。
那个眼神。
那个轻蔑、冷漠、高高在上的眼神。
与此刻跪在被告席上,痛哭流涕的那个“慈善家”。
重叠在一起。
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讽刺、最恐怖的对比。
啪。
陆诚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周鸿飞那个恶魔般的笑容上。
陆诚转过身,看着何志坚。
何志坚已经瘫在了椅子上。
他的金丝眼镜掉在地上,摔碎了一个镜片。
他张着嘴,像是缺氧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完了。
彻底完了。
什么程序正义,什么合理怀疑,什么侮辱尸体罪。
在这个视频面前。
全是笑话。
陆诚没有再理会那个失败者。
他慢慢走到被告席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鸿飞。
“周董。”
陆诚的声音很轻,却像是重锤一样砸在周鸿飞的心口。
“你刚才说,你是被胁迫的?”
“你刚才说,你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那你告诉我。”
陆诚指着大屏幕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是谁?”
周鸿飞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屏幕的那一瞬间。
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以为他销毁了,以为只要删了硬盘,只要把U盘扔进保险柜,神不知鬼不觉。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几千万人面前播放?
那个屏幕里的恶魔在对他笑。
在嘲笑他的无能。
在嘲笑他的伪装。
“不……”
周鸿飞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不是刚才那种假装的颤抖。
而是来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他的脸由白转青,又变成了紫红色。
冷汗如瀑布般流下来,瞬间打湿了囚服。
“不……不是我……”
周鸿飞突然尖叫起来。
声音尖锐得不像人类。
他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根本顾不上手铐的束缚。
砰!
他一头撞在被告席的铁栏杆上。
鲜血直流。
但他感觉不到疼。
他疯了一样地摇晃着栏杆,指着大屏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关掉!把它关掉!!”
“那不是我!那是魔鬼!那是魔鬼!!”
“别让他看我!别让他对我笑!!”
“啊啊啊啊啊!!!”
周鸿飞彻底崩溃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个庄严的法庭上。
像一条疯狗一样,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坚硬的金属栏杆。
每撞一下,就发出一声闷响。
每撞一下,就留下一滩血迹。
他嘴里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唾液混合着鲜血喷出来。
“别过来!曼曼别过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不是我!魔鬼!那是魔鬼!!!”
......
审判长皱着眉头,用力敲击法槌。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法庭上空回荡,压下了周鸿飞的惨叫。
“法警,将被告人带离法庭,进行紧急医疗处理!”
“暂时休庭十分钟!”
两个法警架起周鸿飞,拖着他往侧门走。
他还在挣扎,两只脚在地板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触目惊心。
直到那扇沉重的侧门关上,隔绝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法庭里才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
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还有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旁听席上的记者们甚至忘记了按快门。
刚才那一幕太震撼了。
一个把人命当草芥的恶魔,在铁证面前崩溃发疯。
这就是报应。
这就是现世报。
十分钟后,法庭重新开庭。
被告席空了。
只剩下一滩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
审判长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场。
“鉴于被告人周鸿飞身体出现突发状况,经医生初步检查无生命危险。”
“根据刑诉法相关规定,庭审继续进行。”
审判长的视线落在辩护席上。
那里坐着京圈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何志坚。
但他现在看起来比周鸿飞好不到哪去。
头发有些乱,精心打理的发胶也没能维持住体面。
爱马仕领带歪在一边,衬衫领口被汗水浸透。
那是冷汗。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连底裤都没剩下。
从业三十年,他从未打过如此狼狈的仗。
在那个高清的虐杀视频面前,所有的辩护技巧都是笑话。
所有的程序正义都是遮羞布。
审判长看着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辩护人,是否还有新的辩护意见?”
何志坚艰难地站起身。
他的腿有点软,不得不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看着对面那个年轻律师。
陆诚正低头整理着袖口,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
那种无视,比嘲讽更让人绝望。
何志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到,现在的局面已经无法逆转。
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了。
再提什么证据来源非法,只会激怒法官,激怒全国网民。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命。
保住周鸿飞的一条狗命。
哪怕是死缓,哪怕是无期。
只要人活着,就有操作的空间,这也是长青俱乐部给他的底线。
“审判长……”
何志坚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面对公诉方出示的……各个证据。”
“辩护方……不再对犯罪事实本身进行反驳。”
哗——
旁听席上一阵轻微的骚动。
认输了。
这个号称从未败诉的京圈大状,当庭认输了。
何志坚没理会那些嘲弄的目光。
他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
他提高了一点音量,试图找回一点律师的威严。
“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
“我的当事人周鸿飞,在庭审现场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崩溃症状。”
“他出现了幻觉,他在自残,他在胡言乱语。”
何志坚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我有理由怀疑,周鸿飞患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
“甚至在十五年前作案时,他就已经处于发病状态。”
“那种极端的残忍,那种反人类的行为逻辑。”
“恰恰证明了他是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精神病人!”
何志坚看着审判长,语气近乎哀求。
“审判长,根据刑法第十八条。”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
“即便他是间歇性的,也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我恳请法庭,对周鸿飞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
“在他精神状态稳定之前,中止审理。”
“并且在量刑时,充分考虑他的精神因素,留他一命。”
说完这番话,何志坚颓然坐下。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这是他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
但他没得选。
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太不要脸了吧?!”
“精神病?杀人的时候怎么不精神病?数钱的时候怎么不精神病?”
“刚才那是吓尿了好吗!这也算精神病?”
“这律师为了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不能信!绝对不能信!这是缓兵之计!”
审判长没有立刻表态。
他和左右两边的陪审员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
然后,他看向原告席。
“诉讼代理人,对辩护人的意见有何回应?”
陆诚没有站起来。
他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徐静雅。
这个女人一直很安静。
哪怕是刚才看到那个虐杀视频,她也没有哭出声。
只是把嘴唇咬出了血。
那是十五年的血泪。
陆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把面前的麦克风推到了她面前。
“审判长。”
陆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关于周鸿飞是不是精神病,这不仅是个法律问题。”
“更是一个关于人性与良知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不是律师,也不是医生。”
“而是受害者的家属。”
陆诚站起身,向旁边退了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我方申请,由被害人徐曼的妹妹,徐静雅女士发言。”
审判长点了点头。
“准许。”
徐静雅慢慢站了起来。
她很瘦,黑色的素衣显得有些宽大,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她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
“我姐姐叫徐曼。”
徐静雅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但字字清晰。
“她比我大五岁。”
“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新衣服。”
“姐姐就把她的旧衣服改一改,缝上好看的花边给我穿。”
“她说,女孩子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
法庭里很安静。
所有人都在听这个女人讲述那些琐碎的往事。
“姐姐喜欢跳舞。”
“她的梦想是开一家舞蹈学校,教那些没钱上学的孩子跳舞。”
“她考上了省艺校,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如果没有遇到周鸿飞,她现在应该已经是桃李满天下的老师了。”
徐静雅的眼泪流了下来。
但她没有擦,任由泪水滴在桌子上。
“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姐姐失踪了。”
“父母找遍了全城,贴了上万张寻人启事。”
“那个时候,周鸿飞就在我们身边。”
“他陪着父母去派出所报案,陪着我们去贴广告。”
“他哭得比谁都伤心,说一定要把曼曼找回来。”
徐静雅突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父母那时候还说,曼曼嫁了个好男人。”
“哪怕曼曼不在了,这个女婿也跟亲儿子一样。”
“谁能想得到啊?”
“那个每天给我们送饭,每天安慰我们要坚强的好女婿。”
“那个在我们面前痛哭流涕的好丈夫。”
“就是那个拿着电锯,把我姐姐一点一点切碎的恶魔!”
旁听席上,徐曼的母亲捂着胸口,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许多人都红了眼眶。
这种人性的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徐静雅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泪。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锋利。
“后来,为了查清真相。为了拿到证据。”
“我嫁给了他。”
“我每天睡在杀害我姐姐的凶手身边。”
“我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听他说那些虚伪的情话。”
“每一次他碰我,我都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我都想拿刀捅死他!”
“但我不能。”
“因为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徐静雅指着何志坚,声音陡然拔高。
“你说他是精神病?”
“一个精神病,能把杀人现场处理得那么干净?”
“一个精神病,能伪造那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精神病,能在杀人后的第二天,若无其事地去公司开会,去和客户谈笑风生?”
“一个精神病,能骗过警方,骗过所有人,逍遥法外十五年?”
“如果这也是精神病。”
“那这个世界上的正常人,是不是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