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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拨不通的电话,画不出的圆

    第二天,片场的气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角落里多了几个神情肃穆的“生面孔”,

    穿着与剧组格格不入的便装,

    既不像场工,也不像探班的粉丝。

    姜闻没有同往常一样咆哮着布置现场,

    只是对那几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便坐回监视器后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场景已经布置完毕。

    是毒贩窝点里一间堆满废弃物的杂物间。

    发霉的纸箱,生锈的铁架,空气里弥漫着灰尘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唯一的照明,是桌角上一根燃烧了过半的粗蜡烛。

    烛火在密闭的空间里,无声地跳跃。

    江辞已经就位。

    他穿着那身满是污泥的单薄衣物,

    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aCtiOn。

    姜闻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

    江辞动了。

    他从满是油污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被压得变了形的烟盒。

    他没有拿烟,而是小心地将烟盒拆开,摊成一张粗糙的纸板。

    然后,他又摸出了一支最廉价的圆珠笔。

    他想写字。

    烛光下,他低着头,试图在那张小小的纸板上,留下一点痕迹。

    但他的右手,抖得根本不听使唤。

    之前江河受刑留下的暗伤,加上长时间的饥饿与脱水,

    让这具年轻的身体衰败得像一台失灵的机器。

    那支轻飘飘的圆珠笔,在他手里重如千斤。

    他握不住。

    笔尖一次次滑开,在纸板上留下一道道无意义的划痕。

    江辞停下动作,左手伸出,用尽全身力气,按住自己颤抖的右手手腕。

    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暴起,纠结,虬结。

    他再次下笔。

    一笔,一画。

    他想写一个“妈”字。

    笔尖在粗糙的纸板上艰难地移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墨水时断时续。

    那道扭曲的墨痕,连一个完整的偏旁都拼凑不出来。

    剧本里,江河应在此刻想起妻儿,脸上露出温情。

    江辞试图去构建那份属于“江河”的幸福,

    脑海中却根本无法浮现出一个温馨的画面。

    他越是想笑,唇角的肌肉就越是僵硬,

    最后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那是极致痛苦下的生理性痉挛。

    重新思考下的江辞,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剧本里的妻儿。

    是楚虹女士。

    是他牺牲的父亲,遗物里那封同样没有写完的家书。

    是父亲在信里写的,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在阳光下”。

    父亲的形象,与自己此刻扮演的卧底“江河”,再次重叠。

    他放弃了。

    写不出那个字。

    他看着纸板上那团乱麻一样的墨迹,突然笑了。

    无声的,比哭泣更让人心脏揪紧的笑。

    他松开了死死压住右手的左手,任由那只手再次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开始在纸上画圈。

    一个。

    又一个。

    他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偏执,试图画出一个圆满的,闭合的句号。

    代表团圆。

    可他的手不允许。

    每一个圆,都在即将合拢的瞬间,因为一次无法控制的颤抖,而留下一个刺眼的缺口。

    一个又一个无法闭合的圆,残缺的人生。

    无法兑现的承诺。

    无法团圆的宿命。

    他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张画满了扭曲圆圈的纸板,看了很久。

    然后,他将那张纸板,一点点地,撕碎。

    动作很慢,很轻。

    他没有扔掉那些碎纸片。

    在监视器后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江辞拈起一片碎纸。

    既然写不出,寄不回,那就吃下去。

    把这份无法言说的思念,连同这无法画圆的宿命,一同刻进骨血里。

    他将那片碎纸,缓缓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纸板粗糙的边缘,划过他干裂的嘴唇。

    他开始缓慢咀嚼。

    镜头前,江辞还在咀嚼。

    他仰起头,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把那些无法寄出的思念,那些关于家的破碎记忆,

    连同那无法画圆的宿命,一同生吞了下去。

    角落里,那几个一直沉默观看的便衣男人,身体不约而同地绷紧了。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画面,通红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这一下,比之前所有的酷刑都更让他们动容。

    “推特写。”

    姜闻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再次传来,。

    “拍他的喉咙。”

    监视器里,那个滚动的喉结,每一次起伏,

    每一次起伏,都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

    “咔!”

    姜闻终于喊了停。

    江辞还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所有人都没敢出声。

    许久,雷钟扮演的察猜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烟,

    走到江辞面前,默默递了过去。

    没有点燃。

    江辞缓缓抬起头,接过那根烟。

    他没有叼在嘴里,而是顺手夹在了耳朵上,

    动作熟练得,活脱脱一个常年在工地干活的老烟枪。

    然后,在雷钟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江辞用一种与刚才判若两人的,

    平静到诡异的口吻,说了句:“不想抽,费肺。”

    剧组外围。

    那几个便衣警察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叫住了正准备去收拾东西的姜闻。

    他看着监视器里定格的,江辞吞咽纸片的画面,嘴唇动了动。

    “我当卧底那三年,”他低声说,“也是这么把字吞下去的。”

    姜闻的身体,僵住了。

    这句来自真实英雄的评语,比任何奖项都更有分量。

    中年警察拍了拍姜闻的肩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凝重。

    “姜导,这小子演得太真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真到……有时候我们自己人,都会把他当成‘那边’的人。”

    姜闻眼神骤变。

    中年警察的视线越过他,望向远处那片影影绰绰的山脉轮廓,语气冷硬。

    “最近缅北那边不太平,你们这戏动静不小,小心点。别因为演得太真,引来些不该看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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