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禁忌

立弦家下面的地下室，幽暗寂静，只有安在四角的灯发出聊胜于无的光亮。虽说是地下室，但却并未储藏太多的东西，只在其中一角放置着一个大冰柜，里面据碎雪说储藏着食物。

    至于是什么食物，碎雪没有明说，碎叶也心知肚明。

    不过碎叶并没有感觉反感，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就如草原上狮子为了生存猎杀水牛一样，这是自然法则。曾经作为人类的碎叶更能明白这一点。

    而人类为了生存，也必将猎杀他们——喰种！

    所以——

    碎叶大汗淋漓，嘴里粗重的喘着气。他神经紧绷，手里紧紧握着匕首，遥遥指着对面那个从容淡定的身影。

    在幽暗的光线中，高槻泉的脸明灭不定，只是能很清楚地看见她嘴角含着笑，一脸轻松惬意，仿佛前面站着的小孩不是拿着明晃晃的刀，而是拿着一个玩具。

    “呐呐，小叶子不要那么紧张嘛，不就是一个训练吗，怎么弄得和生死相搏一样呢？”

    是的，这是一场训练，碎叶自己要求的训练。

    一天前，碎叶和碎雪还有高槻泉一起去了碎雪的咖啡馆。那个咖啡馆坐落在一个小巷子里。咖啡馆不大，只有两层，门也只有一扇小木门。小巷子里青砖铺路，道路两旁的房子都紧挨着，显得略微有点拥挤。但却奇怪的弥漫着一股陈旧懒散的味道，仿佛古老的阳光穿过灰尘扑扑的岁月，洒落在这个拥挤的空间中。

    碎雪的咖啡馆重新开张了。店名很普通，是真的很普通，里里外外明目张胆的像张贴大字报一样昭告天下自己很普通，因为它就叫“很普通咖啡馆”。

    虽然名字很招人吐槽，不过口碑却很好，虽然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听他们的谈话，竟然都是些老顾客，看到碎叶都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

    偶尔会有人来找他攀谈，不过碎叶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因为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姐姐来往穿梭的身影。他看着碎雪在柜台后，熟练地调制咖啡，开心地欢迎着每一个打开门的客人，将煮好的咖啡吩咐高槻泉递给客人，而碟子上往往会附送着自己亲手写的小诗。

    碎雪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种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她在工作时快乐的像只在花丛中翻飞的蝴蝶。

    “其实姐姐是真心享受这种平静安详的工作生活吧，即使她是一只要猎食人类的喰种，也想要像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碎叶这样想着。

    所以碎叶向碎雪提出了训练自己的要求，他在【前碎叶】的环境中，知道姐姐和高槻泉都很强——因为他不想再辜负别人的爱，他想守护姐姐的快乐。

    不过高槻泉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眼睛一亮，主动要求训练碎叶。

    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情况。

    从开始到现在，碎叶连续进攻了高槻泉一个多小时，但即使他拿出了匕首，从头到尾都没有触碰到高槻泉，甚至是衣角。

    碎叶握着匕首大喊一声，向着高槻泉刺去，那一刺十分快捷迅猛，甚至带着刺破空气的啸声。但高槻泉就只是随意的一转，就闪过了匕首，身影与碎叶交错而过。任凭碎叶如何攻击，不论是横扫，还是斜劈，她都气定神闲，姿态从容潇洒，甚至还有时间随口点拨一两句：

    “匕首不是那样拿的啦，正手持刀都是些小混混的拿法。”

    再次闪过碎叶的凶狠的一刀，她如鬼魅般贴在碎叶的身后，在他耳边轻声说：“匕首啊……”

    碎叶耳朵一痒，神经反射的转身一刺，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臂被一根手指轻轻一弹，一股麻劲在瞬刻间席卷而上。碎叶手掌不自主的一松，匕首从手中坠落。

    高槻泉如表演芭蕾舞一般，灵巧地踮着脚擦着碎叶的身体旋转而过，继而驻足背靠着碎叶。

    时间仿佛冻结。

    碎叶一动不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抹雪亮的刀锋正抵着他的喉咙。

    高槻泉背对着碎叶，反手握着匕首。她这时才接上那句没说完的话：“匕首啊，得用的像个老流氓才够范呐！”

    她拿下抵在碎叶脖子上的匕首说：“送你一句话吧，“正手匕首切洋葱，反手匕首收人头。”一般来说反手握匕首攻击可以更有力、更稳定、更多样化，更重要的是它可以隐藏刀具，所以以后多练练反手刀吧。”

    然后她把刀递给碎叶，摸摸他的头，眯着眼笑着说：“好了，休息休息吧，你也练了很长时间了。”

    碎叶默默地接过匕首，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弱小。杀死了高桥后，他以为获得了这个新力量的自己已经很强了。但在和高槻泉交手后，他才明白在拥有相同能力的高槻泉手里，甚至连正经的反抗的走不到。

    他摇了摇头，低声回答：“继续！”

    高槻泉有点惊讶地看着碎叶：“还真是倔强啊，不过已经够了，你已经连续训练了一个小时了，你的刀用的已经比刚开始进步多了……”

    “不过还不够！”碎叶大声打断高槻泉的话，“还远远不够，我还是太弱了，弱到在你手中连保护自己都困难！”

    高槻泉歪着头看着他：“为什么呢？你不需要保护自己啊，你姐姐和我都可以保护你啊！你已经很努力了呢。”

    “可是我也想保护别人啊，就像那天一样，如果当时我够强的话，像阿泉你一样强的话，我就能带着四方夫人和小星逃出来，那样的话她们现在还好生生的活着，那个高桥也能好生生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都死了。”碎叶的声音低沉沉的，仿佛在睡梦中呓语，“已经够了，我不想再那么无力了！”

    高槻泉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像小狗****伤口一样的碎叶，才知道上次的事情在他心中远远不是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样已经放下了，而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底，就像天底下所有倔强的小孩一样，在被比他强壮的孩子欺负了，不是去父母的怀里哭诉，而是在暗地里默默的磨练自己，谋求有朝一日，要么正面刚要么偷袭，反正一定要亲手打败他。

    “而且……”

    碎叶突然抬起头逼视高槻泉，在高槻泉的眼里，碎叶的眼睛甚至放射着灼灼的太阳般的光——

    “而且，我想要守护你们，守护姐姐还有阿泉你们的快乐！”

    碎叶一字一顿的讲述着，像是在向天地万物立誓！

    高槻泉突然愣住了——看着这个人证的、眼里闪着光的小孩。这是第二次，第二次有人说想要守护她——第一个是碎雪。然后她突然笑了，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成了眼前这个小孩发誓要守护的人了吗？

    她摇摇头，之前只是因为他是碎雪的弟弟，才对他多加照拂，否则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这么耐心的训练一个人——虽然很敷衍就是了！

    但是现在，立弦碎叶，你真的让我感觉越越好玩了啊！

    既然这样，那么——

    碎叶好像突然听见利刃出鞘的呼啸声，一股杀人多年的戾气铺天盖地地向他卷来。

    他的瞳孔中，一个身披火焰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仿佛圣经中降下神罚的炽天使，她踏山踏海而来！

    他的身体还来不及动，就被生生钳住了脖子，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带入空中，像颗炮弹一样向着背后的墙壁凶狠地撞去。

    “叫我姐姐啊，你这个没礼貌的死小孩！”

    “砰——！！！”

    灰尘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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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疼！”碎叶吃痛地大叫一声。

    “抱歉抱歉，这次我轻点。”碎雪心疼地看着满身淤青的碎叶，手上正在抹着药膏，那轻柔的仿佛捧着易碎的宝玉。

    高槻泉双手捧着脸，一脸痴迷地看着正在给碎叶上药的碎雪。现在她们还在咖啡店里，碎雪还穿着一身咖啡店的制服。

    她顺着碎雪的小腿往上瞄，一寸一寸的。那三寸白色鹿皮高跟鞋，纤细美妙的脚踝，笔直修长的小腿，然后是蚕丝的长袜、圆润的膝盖、白纱的衬裙、咖啡色的围裙，特别是衬裙下蕾丝的袜带……

    “哎呦！”

    碎雪一个手刀打了上去，一脸不虞的看着高槻泉：“你在瞎看什么呢？还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真是的，我是让你训练小叶，而你这……你这是想杀了他吧！”

    “嘿嘿，玩脱了玩脱了。”高槻泉抱着头，一脸谄笑的地看着碎雪。

    “玩！小叶是让你玩的吗？我……”

    “姐姐，你别再责怪阿泉了，是我让阿泉认真点的！”

    看着高槻泉投来的“你还不快上！”的眼神，碎叶翻了翻白眼投去一个“那我以后就管你叫‘阿泉’，交换吗！”，高槻泉只纠结了一瞬，立马就点了下头——“成交！”，碎叶才志得意满的规劝起了自家姐姐。

    哼，把我打的这么惨，还想让我管你叫姐姐，没门！

    碎雪可没看到这两人在瞬息间的眼神的交手，只是忍不住的还想在说几句。就在这时，门上拴着的铃铛响了，咖啡店的门慢慢打开。

    “打扰一下，请问雪小姐在吗？”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随后一个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扭头一看看见碎雪三人，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啊～阿雪你真的回来啦。老公老公，阿雪回来了，快进来啊。”

    “是小绫啊，快进来快进来！”碎雪显然也很高兴，她连忙站了起来欢迎进来的两个人。

    先进来的女人拉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连衣裙，白色的蕾丝恰到好处的点缀在衣缘处。她的脚下却没有穿高跟鞋，而是穿着一双平底帆布鞋。皮肤很白，却也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润。身材略微有点丰腴，搭配着她的身高，却也显着一股娇俏味。而她身后的男人身材匀称，背挺得笔直的好像军人一样。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白衬衫，整个人显得斯斯文文的。

    碎雪和那个叫小绫的女人开心的一抱，随后扭头对碎叶和高槻泉介绍道：“小叶小泉，我和你们介绍一下，她叫白川绫，是我之前的店员，不过前段时间不值得怎么的就辞职了，”接着她越过白川绫往后一看，“那是小绫的先生——知览竹，都是我的好朋友哦！然后那个他是我弟弟碎叶，那个是高槻泉。”

    碎雪接着指了指碎叶和高槻泉。

    “哥哥姐姐好！”碎叶礼貌的打着招呼。

    “啊～好可爱的孩子啊！”白川绫突然眼睛冒出盛光，一个跳步来到碎叶的身前，亲密地搂着碎叶，一个劲儿地抚摸着他的头。

    碎叶一下子被吓到了，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高槻泉一直低头碎碎念道：“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然后突然不甘心地一捶桌子：“我就小雪一个朋友，小雪却有这么多朋友！”

    “要喝点什么啊？”碎雪无视高槻泉的碎碎念，看着搂着碎叶的小绫笑着询问，“还是老习惯吗？”

    “啊，当然啦当然啦，我就喝单品咖啡吧，”白川绫一脸怨念的看着身后的男人，“他就来一杯爱尔兰咖啡吧，真是的，其实我也好想尝尝花式咖啡的啊。”

    “好啊，我给你来一杯花式咖啡吧。”碎雪好笑的看着她。

    “别，你别害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喰种啊只能喝喝纯咖啡，要是喝下那么多奶油，我怕是要死在你这儿了。”白川绫无奈的看着碎雪，然后突然又把满脸通红的碎叶一抱，“不过，你家弟弟好可爱啊，交给我养怎么样啊，怎么样嘛！”说到最后甚至开始撒起娇来了。

    “抱歉了，”知览竹看着抱住碎叶不松手的妻子无奈道，“她现在看到小孩子就想养，自从……”

    “哎呀，”白川绫脸色通红的看着丈夫，“不是说好了，让我来说的吗？”

    听到这里，碎雪调制咖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两个，狐疑地说：“话说三个月前你突然辞职，问你为什么你也不说，现在这么听来，难道是……怀孕了！”

    白川绫满脸幸福的点点头：“是呢，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果然，虽然被宽松的连衣裙裹着，但还是能看出肚子微微隆起的。

    只是高槻泉身躯突然一震，霍的站起，看着眼前的夫妇俩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碎叶不解地看着高槻泉。

    高槻泉吞吞吐吐的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川小姐你是喰种，而知览先生是人类吧！你们……你们怀孕了？”很明显非常慌张，甚至连话都说错了。

    白川绫和知览竹夫妻俩相视一笑，笑颜在夕阳的余晖中灿烂绽放：“恩，是啊！”

    “而且啊，我之前还是搜查官哦。”知览竹耸耸肩笑着说。

    整个咖啡店里突然寂静如死，落针可闻。

    “怎么可能啊？”碎叶喃喃自语。连他都知道这种结合是多么惊人，这……这明显是“禁忌”了吧！

    “怎么就不可能了呢？”知览竹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碎叶，“你们那些动漫不是都说了，恩～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只要有爱就算是哥哥也没问题’吗？况且我和小绫还不是兄妹呢。”说到后面，他自己忍不住扑哧一笑。

    “虽然是这样说，”碎叶急急地看着他，“但也没见人类和炸猪排谈恋爱的吧！”

    所有人先是一静，然后是冲天爆笑。

    “哈哈哈哈～小叶你这个比喻真是！”碎雪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泪。

    只有高槻泉没笑，因为只有她知道人类和喰种要想生育后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那近似于——逆天！

    “好了，”碎雪捧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有什么事你们说吧，我才不信你们是专门来看我的。”

    “还是小雪了解我”白川绫捧着咖啡美滋滋的喝着，“恩～小雪的咖啡还是这么好喝呢！”

    知览竹没有和咖啡，而是站了起来，口气中甚至充满了恳求：“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因为小绫的……‘粮食’快吃完了。自从怀孕之后，我再也不敢让小绫吃尸体的肉了，而现在小绫有孕在身，她也不敢外出捕食，而我毕竟是人类，杀人这种事……所以，所以……”

    “所以是来向我要点食物是吗？”碎雪明白地看着这夫妻俩，“真是的，这点小事早说嘛，小绫在咖啡店帮了我这么多，这点忙我还不会帮吗？”

    说着，起身前往二楼，不一会拿下来一个大箱子，往前一递：“这应该够小绫吃一个月了，不够了再来拿吧。”

    “真是……太感谢您了！”知览竹郑重地鞠了一躬。

    白川绫眼泪汪汪一脸感动的看着碎雪：“小雪……”

    “你啊，只要老老实实地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最高兴了！”碎雪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恩恩～”白川绫像小狗一样点点头，一脸幸福的看着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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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立弦家，碎雪房间。

    碎雪正在台灯的照耀下，伏案看着一封信件。

    “哒哒哒。”敲门声响起。

    “进来！”

    高槻泉异常严肃地走了进来，站在碎雪身后。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碎雪仍旧在浏览着信件没有回头，但她却早就猜到了身后是谁，以及她来的目的。

    “我要去白川绫家！”高槻泉笃定地看着碎雪，一只猩红邪魅的独眼在黑暗中明灭。

    “恩，当然可以了，不过明天不行，”碎雪把信件放在桌角，坐在转椅上转过身，对着高槻泉轻轻一笑，“明天啊，是时候去见见小叶的未婚妻了！”

    信件静静地躺在桌角，只见结尾用隽永的字体写着——

    “雾岛新，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