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背起南月,在一片黑暗中发足狂奔。
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只要一直往前跑,就可以跑出这个巷子。
跑出巷子,他一定要带着南月跑出这个巷子,他要把她送去医院!
他要救她,他要救这个女孩!
一弯冷月勾在空中,洒下万丈银辉。
碎叶一脚踏在积水中,溅起映着银辉的水花,仿佛踏碎了月光。
耳旁回荡着高高围墙回荡而来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声急促匆忙,凭着这个他知道他还在这个巷子中。
黑暗天生令人恐惧。在一片黑暗中,在完全未知的前方中,碎叶的每一步都像踏在悬崖边上,每踏出一步他的心脏都猛的一紧。
但他完全没有时间顾及这份心惊胆战,在他的背后,南月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快点,再快点!碎叶在心中呐喊。
突然,他的脚下一空,在惊叫中,整个人往前一摔,脸部狠狠地扑在了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了一串污水。
碎叶微哼了一声,吃力地爬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势,不顾完全看不见的前方,紧了紧手中南月的腿,便准备再次奔跑起来。
“嘶——!!”碎叶猛的吸了一口冷气。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上传来,他崴脚了!
但他只是迟疑了一秒,便狂奔了起来。
冷汗从额头上如流水一般渗出,疼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撕扯他的神经。但他咬着牙,奋力的奔跑在这片一望无垠的黑暗中。
他要救她,一定要救下她!他的内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固执的念头。
慢慢的,隐约中,他仿佛听到了汽车喇叭的声音,听到了车流滚滚的声音。
喇叭声越来越响,车流声滚滚如雷。
公路,是公路,我出来了,我出来了!碎叶在心中兴奋的大叫。
他停步放下了身后的南月,之后疯狂的奔跑起来,他相信他每快一步,身后虚弱的女孩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几率。
再次踏出一步后,突然,洪亮如惊雷的喇叭声在他耳边急促的响起,他惊恐地转过头,一场宏大的光潮猛的撞进了他的脑海,接着恐惧像是巨山压向他,他下意识的就想逃走。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那刀锋般的车灯灯光下——
他的妈妈为救他死了。
光阴轮转,多年之后,他再次来到了这片灯光下。
灯光还是那么锋利,引擎还是那么轰鸣!
但是,这次他要救人,他也要在这片死神镰刀般的灯光下,救下那个柔弱却坚强的女孩。
他咬着牙克服全身上下发狂般的恐惧,转身张开双手,迎着那狞亮的灯光直直站立。
他在赌,赌他能在这辆疾驰的车下活下来,赌他能把这辆轰鸣的车挡下!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条漆黑的印记。
“你******找死啊!”一个秃顶的中年人冲下车来,抓着碎叶的衣领大声喝骂。
“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碎叶抬起头,嘶哑着嗓子哭着指向南月。
中年车主吓了一跳,在他眼前的这个孩子,全身上下都是伤痕,每一条伤痕都沁出血丝。特别是他的眼睛,流出来的污血不仅染红了纱布,更是染红了他整张脸,显得这张小脸即鲜活又狰狞。
但这张略显狰狞的小脸,却可怜的好像一直迷路的小狗。
他顺着碎叶指着的方向看去,略显黑暗的巷口静静躺着一个女孩,最引人瞩目的是,她的腹部不停地流淌着鲜血,染红了整件洁白的衣裙。
奄奄一息,这个女孩快死了!
“快,上车!”秃顶车主跑去抱起女孩,牵着男孩的手带进车里。
他猛踩油门,引擎轰鸣,后轮胎在地面上拉出一条黑迹,轿车像立弦之间冲了出去!
碎叶紧紧的抱着毫无声息的女孩,窗外流光如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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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还有四处飘荡着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一间医院,碎叶他们终于来到了医院。
“实在抱歉,这是医院的规定,必须先付医药费,否则不能施行手术。”
“你们这是放的什么狗屁,没有钱难道就看着这个小女孩死吗?”
“规定上……就是这样。”
“喂,你们这是医院,医院!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医院的规定。您代为垫付一下不行吗?”
“你……”
在医院的走廊里,传来声声大声的争执。
南月躺在白色的行动病床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碎叶茫然的听着秃顶车主和医生的争吵,这一刻,他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钱?钱?他没钱啊!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她快死了,求求你救救她!”碎叶突然跪下,拼命地磕头好像捣蒜。
“这个,这个……”医生无奈地看着这个男孩,这种事他也做不了主。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碎叶不停地大声乞求着,他重重地磕着头。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机械的重复这句话,不多时额头上便沁出了血。
远处,一个西装笔挺略微清瘦的男人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握手。
“那合作愉快,院长先生!”他没有笑容,面部线条十分坚硬。
“合作愉快,暮井先生。”院长愉悦地笑着。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隐隐约约,暮井青森听到了饱含哀求的话。
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小男孩不停的磕头,一个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行动病床上。
“这是……怎么了?”暮井青森疑惑地看着院长,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哦,没什么,不过是没钱做手术罢了。”院长无所谓的说。
“哦,是这样吗,”暮井青森看着那对男孩女孩,一时出神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心脏一瞬间刺痛了起来,他皱着眉说,“贵医院不能先救人吗?”
语气中,甚至含着一丝怒气。
“这个……暮井先生您也知道,为了我们的事业,我们医院需要很多钱啊,很多很多!”
“……”暮井青森沉默了一瞬,直接就转过了身,低沉着声音说,“那个女孩手术的钱我付了,请您安排手术吧。”
院长看着渐走渐远的暮井青森,不懂为什么这个合作伙伴会突然生气。
“难道,暮井先生你……也会发善心吗?”他轻笑一声。
暮井青森踏着响亮的步伐,走到碎叶身边,不管正在和医生争吵的秃顶中年人,径直对医生吩咐道:“她的手术费我付了,你立刻去准备手术!”
医生望向不远处的院长,只见院长点了点头,便赶忙招呼起助手准备手术。
“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碎叶对着暮井青森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声泪俱下地感激道。
“没什么。”暮井青森说着就迈步走了。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碎叶站起身大声呼喊,“我日后必定报答!”
他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踏着规律的脚步声走了。
“他叫暮井青森。”院长走过来拍拍碎叶的肩,“孩子,今天你遇到贵人了……”
“不过我看你伤的那么重,不去诊治一下吗?”院长接着扫视了碎叶那一身狼狈的伤痕。
“不用了,我要守着她。”碎叶听着一群人推着南月躺着的病床的声音,坚定的说,“车主先生,你能带我去手术室吗?”
“好的。”
院长看着被搀扶着走向手术的碎叶,嘴角轻笑:
“还真是个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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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了,重症病房中一片寂静,月光透过剔透的落地窗洒入,将整张病床笼如了一片水晶般的银辉中。
病床上躺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气息微弱,脸色苍白,一头乌黑秀丽的乌发柔顺地披散着,好像沉睡着的小天使,无暇、安详。
因为暮井青森支付了一大笔钱,医生们都非常尽心尽力,经过了一番紧急的救治,女孩终于被救了下来,甚至被送进了单独一人的高级病房。
碎叶靠着门坐在门外,他悲伤地低着头。他不敢进去,他不敢看到南月那张苍白的脸。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起电话。
“小叶,你在哪里啊,你没事吧!”听筒中传来了姐姐焦急的声音。
“姐……姐!”碎叶喃喃了一句,突然,一股从灵魂深处涌起的疲倦淹没了他,听到姐姐的声音的一瞬间,碎叶好像突然找到了依靠。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曲起双腿间,听着姐姐的喘息声,他终于忍不住了,碎叶咬着嘴唇低低的啜泣起来,任由悲伤攫获了他的身心。
惨白的灯光下,碎叶的啜泣声在幽深的走廊见回荡。
立弦家,清冷的月光落在碎雪身上,她坐在碎叶的床上,静静的听着,听着听筒中弟弟那悲伤又无力的哭声,双手紧紧的攥着床单。
良久,碎叶的啜泣声才渐渐停下。
“小叶,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碎叶听着姐姐那温柔但着急的声线,内心略微平静了一些,他想起那个车主临走前告诉他的话,他回答说:
“姐姐,我在20区的‘嘉纳综合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