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十四年了,知览竹仍记得与绫初遇的弥生三月。
那天,是一个清亮的早晨,天是蓝的,风是凉的,空气是爽洁的。偶尔零落下几瓣粉色的樱花。
妈妈牵着他的手,正准备带他去学校。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打开了门,一个成熟的女人站在门前,微笑地看着他。
你们好,我们是新搬来的住户,就住在你们家对面。她这样说道。小绫,快出来打声招呼。
他愣愣地看着女人,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然后,一个小脑袋闷闷地从女人身后探出,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水灵。
那双眼睛好看极了,让他想起了学校前的那汪深湖,春天樱花花瓣落在上面,画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一时看的呆了。
你好。她撇着嘴嘟囔道。却发现眼前的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她,于是她十分不满地扭头哼了一声。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伸出手摆出一个阳光的笑容说,你好,我叫知览竹。
女孩扭着头装作没有看见他,被她母亲笑着拍了一下头,才很是不爽地伸出手,不过也只是对着男孩的的手拍了一下,就当握过了。
这就是知览竹和自己妻子最初的相遇,对他来说不算完美,甚至算的上尴尬。但那双荡着波纹的眼瞳,却深深烙在了他幼小的心中。
后来,两人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像所有青梅竹马一般,两人顺理成章的成了两小无猜的一对。
女生总是发育的笔男生早,所以在小学的时候,绫的身高总是压制着他。那时候的他瘦瘦小小的,有时会被高壮的孩子欺负。他总是哭哭啼啼的跑到绫的身边,每当这时,女孩总是会为他出头,将欺负他的孩子狠狠地教训一顿。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傍晚,绫和他并肩回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高的是女孩的,矮的是他的。高的影子拍了拍矮的影子,稚嫩的声音故作深沉的说,小竹啊,你不能老是让女孩子来保护啊,等我找到了可以保护我的男孩后,谁来保护你呢?
不行不行,你不可以找别的男孩子,不可以不可以!他突然害怕地大叫。
绫转过身来说,可老师说了,女孩子应该被男孩子保护的,我要找个可保护我的男孩子啊。
我来当那个男孩子,他当时认真的仰视女孩大声说,我来保护你!
绫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他的头,嗤的一笑,等你不在我面前哭的时候再说吧。
我不会再到你面前掉一滴泪!在绫看不见的地方,他默默地攥紧了手。
自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跑到绫的身边哭过,在她的身边,他总是一副坚强的表情。
斗转星移,他的身高渐渐地超过了她,他越来越强壮。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强势的绫习惯了依靠他,在他身边变得小鸟依人了起来,他终于成为了那个可以保护她的男孩——只是他以为。
是的,只是以为。
现在他站在门外,只能无力地听着门内传出的一阵又一阵低低的惨叫声——绵延不绝,撕心裂肺。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门内,绫的身体被紧紧地绑在床上,她剧烈地挣扎着,瞳孔旁的红色血管暴起像一群躁动的群蛇。但她的脚上手上都绑着结实的拘束带,将她所有的挣扎都压制在了床上,随着她挣扎的加剧,丝丝血痕从拘束带的边缘渗出。
这些拘束带都是她自己要求绑上的,为的就是以防她剧烈挣扎的时候伤到胎儿。
从上个月她第一次晕倒开始,这种剧烈的疼痛便经常性地到来。每一次都像在撕扯她全身的肠胃,好像她怀的不是一个胎儿,而是一把肆意挥舞的刀,冷峻地切割她柔软的内脏。
但她知道她怀的是什么,那是他和她的孩子,那是她为他组成一个完整家庭的愿望,那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为了她,他已经放弃了许多许多的东西,甚至放弃了他的父母。
所以无论过程多么痛苦,她都要咬着牙将他生下来!她一定要重新给他一个家庭!
在那泯灭心智的痛苦中,她仍然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痛苦的惨叫,因为她不想让自己丈夫为了自己心痛。
“呃啊——!!”最终,那彻骨的疼痛征服了她,她大声地惨叫,声音穿透厚实的墙壁,穿过结实的木门,传进了知览竹的耳中。
知览竹头抵着门面,坚强如他也泪流满面着。
他要在现在尽情的哭着,因为一旦回到她的面前,他不能落一滴泪。
这是他的誓言!
渐渐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绫的叫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变成了呻吟。
整整一个小时,绫整整被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了一个小时。随着疼痛的暂时消失,她沉沉地陷入了昏迷。
“砰——!!”
大门被轰然推开。知览竹回头望去。
“阿绫!”高槻泉一马当先跑进来,藻绿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