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雨,如一个巨大的孩子,在不合时宜的黑夜醒来,躁动地游嬉与喧闹。
浓重的乌云像是一锅铅水在天空沸腾,紫蓝色的电芒在其中窜跳,时而,一记响雷轰然炸响,沉闷得令人窒息。
雨珠不要命地在下,街道间水流如注,滚滚地在墙角、在下水道中奔流。
整个东京市被雨雾笼进一片巨大的迷蒙中,像是一座孤悬在海洋中的孤岛。
孤岛上,一棵棵参天巨木破云而出,那是高楼广厦。
高楼天台,有马站在雨中,俯视低空。他身后盘踞着铁黑色的武装直升机,像是领着一头凶兽。
AH64D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狂暴的火力和强劲的威力,委实可称得上是一头凶兽。只不过此时它的四片旋翼正静静的垂着,它在酣眠。
“那里,就是他的家吗?”有马极目远望,淡淡地问。
“家?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太志嘲讽了一句,举着望远镜四处扫视。
在他的视野里,一片低矮的居民区安静地卧在不远处。有马他们所在的高楼,正是离那片居民区最近的一栋,直线距离不过500米。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太志的脚下,一件黑色的雨披摊开在天台边缘,它的下面是一把青黑色的狙击步枪,无声无息,深邃的枪口冷冷地对着前方,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
黑色的雨披好像已经和黑夜相融,只有当雨滴撞在的黑色的雨披上,碎裂成水花,发出“啪啪”的声响时,才能发觉这里存在着什么,而下面更是有着一把恐怖的杀戮机器。
听到太志的回话,有马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淡漠地看着雨,额前的白色刘海随风而动。
“说起来,你以前似乎很器重他啊。”太志随意的说。
“是的。”
“是不是把‘幸村1/3’也送给他了。”
“是的。”
“那你还真是器重他,只是他太辜负你了。”太志摇头叹息。
“我只是好奇。”
“好奇?”太志疑惑的说,正想追问,突然他话锋一转,冷声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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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花火好漂亮啊,boom、boom的,”绫欢快地说,还用手掌模拟爆炸的样子猛的张开,“这一趟真是太值了!”
碎叶和高槻泉在不久前和他们俩分别了,而两人已离自己家不远。
知览竹一只手撑着红纸伞,一只手搂着自己妻子的腰,笑着看着她的笑颜,看着她笑的像个小孩一样。
他注视的绫的眼神,那双瞳孔一如当年那般清澈,好像一汪深湖。这是他这么多年最骄傲的事情,有人说,一个女人最幸运的事,是碰到一个能把她变成孩子的男人。他做到了,自己怀中的女人,依旧纯真的如一个小孩。
“这样看来,我觉得孩子叫‘花火’也蛮好的诶。”忽然,知览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对眼睛,明亮的好像玻璃珠子。
“如果是女儿的话确实不错。”知览竹摸摸鼻子。
“儿子也很好啊!”绫认真地看着他。
“儿子的话,太女生气了吧……”知览竹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啊,思想太古板了,”绫嘟着嘴,“我觉得很好,‘小桃’很好,‘花火’也很好!”
知览竹有些苦恼地摸了摸头,他有点没法想象如果是个儿子却叫这么“娘”的名字,是个怎样的画面。
他想抬头望天,头却突然被绫扳了下来,绫那雪亮认真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两人互相对视了不过10秒,最后还是知览竹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小桃’、‘花火’都随你,”知览竹揽着妻子的肩膀向前走,“你喜欢就好了。”
其实他对名字也没有多少执念,他只是单纯的享受这种偶尔和妻子拌嘴的日子,而聊的内容也尽是些琐碎的日常小事。但正是这些小事,却异常真实地让他感受到自己正在和自己爱的女人过着小日子,享受着小小的却细腻的幸福。
雨滴密密麻麻地打在伞面上,雨声密集,“噼里啪啦”好像炒豆子,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围着伞沿形成了一道圆形的水帘。
绫偷偷地看了一眼丈夫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孔,觉得就这么剥夺了一个父亲为自己的孩子取名的权利好像不是太好,但将自己最喜欢的物事和自己未来最爱的孩子联系在一起,对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诱惑。
于是她轻咬着嘴唇,皱着小眉头,努力思索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红色的伞面上,雨珠弥漫,落在纸面上绘着的桃花上,花瓣越发的娇艳欲滴起来。
“对了,”绫突然睁大眼,同时竖起了一只手指,恍然大悟的喊道:“我知道了,可以叫……”
雨下的越发火炽!
绫猛的一抖!
知览竹笑着回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女人又一惊一乍什么。
他转头了,脑袋突然被妻子拉下抱住,柔软忽然覆盖上了他的双唇。
远处,狙击枪的十字准星内,冷厉的眼神盯着知览竹,猛的一扣扳机!
绫移动脚步,眨眼间和丈夫换了个位置。
太志愕然!
7.62mm弹头旋转切开雨幕,3000英尺/秒的速度眨眼间穿过遥远的距离,划着锋利的死亡弧线破空而至!
突如其来的吻,虽然不知道妻子的想法,但知览竹幸福地微笑。
绫垫着足尖捧着丈夫的脑袋,她的身子轻微的一震。
Q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撕开精致的浴衣,继而豁开她的后背,旋转的弹头疯狂的搅碎她的肺叶,蛮横地想贯穿她的身躯,但喰种坚硬的身躯扼杀了弹头的妄想!
千钧一发,发生的一切尽在转瞬。
知览竹抬起手轻拥着妻子,浓浓的爱意透过双唇传递。
他闭着眼睛,却突然感到口腔里多了一点异味,随即一股炽热的血腥气涌进,鲜血流淌入口。知览竹惊疑地睁开眼睛,怀中的绫却好像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毫无准备的知览竹被带着摔倒在地。
绫红色的浴衣下,鲜红的血浸染了积水的地面。
“小绫!”知览竹惊恐地大叫。
红纸伞跌落在地,溅起一片水花,伞上的桃花花瓣红的像血流下。
他颤抖地看着满手的血,被暴雨冲下流在地上。妻子倒在他的怀里,嘴巴一张一合,她想说话,却只涌出了满口的血。
还没等知览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感到森冷的杀机如一抹冷锋凶狠刺来。
红伞在雨中炸开,子弹在伞后的地面上溅起一抹白烟。
“切!”太志不满地看着那把破碎的红伞,刚才如果不是那把红伞恰好挡住了那二人的身形,知览竹绝对逃不过第二枪。
他熟练的一拉枪栓,弹壳抛飞子弹上膛。他一转枪口,透过高倍瞄准镜瞬间找到了知览竹——他正在抱着那个喰种女人逃窜。
太志冷笑一声,十字准星稳稳地压上知览竹,微移枪口,想将知览竹牢牢地套在他的瞄准镜里。
但知览竹不断转换自己的方向和速度,变幻的速度及频率极快,使得太志瞄准的难度极大。
“嘭!”
子弹在知览竹的脚边炸起碎石,白色烟雾在雨中飘摇。
太志皱眉,猛的一拉枪栓,炽热的弹壳抛飞在雨中,蒸腾出一片白雾。
太志的眼睛突然一亮,知览竹虽然跑得很不规律,但他绝对有个目的地!
透过瞄准镜,他仔细的分析知览竹的路线,瞬息后,他的嘴角轻扬。
目的地——是他家!
是的,知览竹的目的地就是他的家,他疯狂地奔跑着,感受着妻子越来越冰冷的身躯,心里焦急如焚。
“快了,就快了!”大门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他双腿爆发出可怖的力量,带着他重重地撞向紧闭的大门!
太志吸进一口气,然后猛地呼出,在这一刻他的肺中没有一丝氧气,他的心跳也顿时平静无比。
狙击手的战术呼吸,在这一息间,风向、风速、湿度、提前量……所有的数据都在他心中闪现。他目光冷厉地盯着跃入空中的知览竹,随即冷静地扣下扳机。
“砰!”子弹出膛,随后血液飚出,知览竹闷哼一声,子弹擦着他的腰肋飞过——在紧急之间,知览竹强行扭转了一下身子。随后巨大的力量带着两人撞开大门,跌入了屋内。
太志摇着头站起身,任由瓢泼大雨浇在他的身上。
“杀了一个,还剩一个。”他对着雨中的有马淡淡的说。
有马无言。
太志耸耸肩,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去吧,不用留活口。”
“这么大的阵战吗?”有马斜眼看他。
“当然,毕竟是CCG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和喰种苟且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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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轰隆隆的武装车威风凛凛地抵近围墙,一队身穿防弹衣、头戴头盔的士兵井然有序的跳下车。
房内,知览竹疼惜地看着躺在床上,睁着迷蒙双眼的妻子。给她掖了掖被角。厚厚地绷带缠在她伤口上,勉强止住了血。
他站起身脱下浴衣,打开衣柜,从中扯出一件风衣披上,回头对着妻子一笑:
“很快就回来!”
“嗯~”绫无力地哼了一声,柔柔地看着丈夫,“小心一点。”
知览竹点头,手里提着黑色手提箱。
他下了楼,走过客厅,接着走进了风雨中,潮湿的黑色风衣在风中起落。
“来吧!”他突然怒声大吼,手提箱掉落,长刀甩出,“我也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