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巨大的青铜古钟,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撕裂屋顶,轰然坠落!
“当——!!!!!!!”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洪钟巨响,猛然炸裂在锦西城的夜空!
声浪不再是简单的空气震动,而是化作了实质!
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的冲击波纹,瞬间横扫了整个饭馆!
“轰隆隆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梁柱、墙壁,在这强悍无匹的声浪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木屑、砖石、瓦砾如同风暴中的枯叶般疯狂迸射!
烟尘冲天而起,混合着令人窒息的腐朽铜锈气味,瞬间吞噬了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
梁进几乎是巨钟破顶的瞬间,他一手抄起吓傻的饭馆掌柜,身形如轻烟般向后疾退。
他脚尖在断壁残垣上一点,已如大鹏般掠出废墟,稳稳落在对面一栋三层酒楼的飞檐之上。
饭馆掌柜被梁进放下,如同烂泥般瘫坐在冰冷的瓦片上,呆呆地望着那片瞬间化为齑粉、烟尘弥漫的废墟,那是他半生的心血!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半晌才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绝望哀嚎:
“我……我的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梁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烟尘中心,语气平淡: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保命要紧,快走吧。”
掌柜如梦初醒,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破产的悲痛。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也不看脚下,就朝着屋檐边缘跌跌撞撞地冲去。
“小心脚下!”
梁进眉头一皱,出声提醒。
话音未落。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
掌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屋檐边缘,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瓦片碎裂声和沉闷的“噗通”落地声。
梁进探头望去,只见掌柜四仰八叉地摔在楼下堆放杂物的草垛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鼻青脸肿,一条腿也扭成了奇怪的角度。
但显然性命无碍。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的巷子深处亡命奔逃,凄厉的哭喊声在夜风中迅速远去。
梁进无奈地摇摇头,收回目光。
这种小人物在江湖风暴中的命运,他也无能为力。
“当!!!!!!!!”
又是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钟鸣,如同九天雷霆在废墟上炸响!
那弥漫的烟尘被这恐怖的声浪硬生生震散!
只见一个宛如巨灵神般的恐怖身影,扛着那口比他身躯还要庞大、遍布铜绿和模糊梵文的千斤巨钟,从废墟中心悍然跃出!
正是那赤膊壮汉!
他身高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贲张,如同铜浇铁铸,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古铜色的油光。
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手腕上戴着特制的精钢护腕,护腕外侧镶嵌着寸许长的狰狞倒刺,寒光闪闪。
他双目赤红,充斥着无边的怒火和狂暴的杀意,死死锁定在刚从废墟里钻出来的斐彪和韩童身上。
“斐彪!韩童!你们两个杂碎!”
壮汉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钟离撼在此!今晚就是你们的死期!血债血偿!”
他怒吼着,声浪竟不弱于钟鸣。
话音未落,钟离撼那粗壮如梁的手臂猛地一抡,竟将那千斤巨钟如同玩具般甩了起来!
巨钟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朝着斐彪和韩童当头砸下!
巨钟未至,那狂暴的风压已将地面的碎石尘土尽数卷起!
“是‘洪钟客’钟离撼!”
韩童尖声叫道,小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和忌惮,身形如电般向后急退。
“他娘的!这疯狗鼻子真灵!是来给他那死鬼师弟报仇的!”
斐彪脸上的憨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凶戾。
他非但不退,反而狂吼一声,双脚猛地跺地,地面青砖寸寸碎裂!
他竟是不闪不避,双臂肌肉瞬间膨胀一圈,皮肤下青黑色血管根根暴起,双掌裹挟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悍然朝着砸落的巨钟侧面拍去!
“轰!!!”
一声比刚才更加沉闷恐怖的巨响!
斐彪的双掌结结实实拍在巨钟侧面,肉眼可见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轰然炸开!
巨钟下砸之势竟被硬生生阻滞了一瞬,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
但钟离撼的力量实在太过骇人,斐彪脚下坚硬的地面轰然塌陷出一个浅坑,他庞大的身躯也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臂微微颤抖。
就在斐彪硬撼巨钟的瞬间!
“嗤嗤嗤!”
数道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响起!
韩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钟离撼侧后方死角,小手连扬,几点幽蓝的寒星如同毒蛇吐信,直射钟离撼周身要害!
飞刀上淬炼的剧毒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钟离撼仿佛脑后长眼,怒吼一声,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一挥护腕!
“叮叮叮!”
火星四溅!
大部分飞刀被精钢护腕格挡弹开!
但其中一柄角度刁钻的飞刀,却擦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起一溜血珠!
“找死!”
钟离撼吃痛,狂性大发!
他不再理会韩童的骚扰,双臂肌肉坟起,青筋如龙,竟将那巨钟抡圆了,如同挥舞着一柄开天巨锤,狂风暴雨般朝着斐彪猛砸猛撞!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钟鸣和恐怖的气浪冲击!
地面如同被巨犁反复耕过,碎石乱飞,尘土漫天!
斐彪也被彻底激发了凶性,他不再硬接,而是展现出与庞大身躯不符的灵活,在钟离撼狂暴的攻击间隙中闪转腾挪。
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时而化为掌刀劈砍钟离撼关节,时而化为鹰爪撕扯对方皮肉,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分筋错骨的狠辣力道,口中更是污言秽语不断,试图激怒对方。
韩童则如同附骨之疽,身形在烟尘与夜色中时隐时现。
他手中各种淬毒的暗器——飞刀、铁蒺藜、牛毛针……如同毒蜂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专攻钟离撼的眼睛、耳后、关节等脆弱之处。
三人战成一团!
钟离撼如同人形凶兽,巨钟所向披靡,势大力沉,每一击都足以开碑裂石。
斐彪凶悍狂猛,力大无穷,贴身肉搏招招致命。
韩童则阴险毒辣,身法鬼魅,暗器防不胜防。
狂暴的劲气四溢,所过之处,房屋墙壁如同纸糊般倒塌,地面沟壑纵横,整个街区如同被飓风蹂躏过一般!
梁进盘坐在高高的飞檐之上。
仿佛下方不是修罗战场,而是戏台。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捻起一粒茴香豆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看得津津有味。
这场莫名其妙产生的战斗,既然不是针对他而来的,那他也乐得看戏。
很快,他的视线扫过混乱的街道和远处闻声而来的官兵。
只见一队队举着火把、手持刀枪的官兵,原本气势汹汹地朝着打斗中心包围过来。
但当他们看清战场中央那三个如同魔神般厮杀的身影,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恐怖劲风和震得人心脏欲裂的钟鸣,尤其是看到一座临街店铺被钟离撼一钟抡塌了半边的惨状后,带队的军官脸都白了。
“停!停下!”
军官声音发颤,慌忙下令:
“是……是江湖顶尖高手厮杀!不是我等能插手的!”
“撤!快撤!封锁街口,别让闲杂人等靠近送死!”
官兵们如蒙大赦,潮水般向后撤退,只敢远远地围住这片街区,再不敢上前半步。
梁进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县衙上。
与街面上的惊天动地、火光通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个县衙死寂一片!
高大的院墙内,黑沉沉的不见一丝灯火,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得令人心悸。
“这么沉得住气?”
梁进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街上都快被拆了,县衙里连个出来查看的都没有?”
“不会有埋伏吧?专门等着人往里钻吧?”
他下意识想要取出【巳面】探查一番。
恰在此时。
一道清冷的香风拂过,木山青的身影翩然落在他身侧,姿态从容,仿佛下方毁天灭地的战斗只是清风拂过湖面,连她一丝衣角都未曾惊动。
梁进咽下嘴里的豆子,用下巴点了点下方激战的三人:
“木姑娘,不去帮帮你的同伴?”
“那大块头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木山青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钟离撼?不过是仗着几分蛮力和一口破钟的莽夫罢了。斐彪皮糙肉厚,韩童身法诡谲,足以缠住他。”
“这种层次的小打小闹,还用不着我出手。”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梁进身上,带着一丝重新审视的意味,语气真诚了许多:
“倒是刚才,因他们二人过往的恩怨,引来这疯狗寻仇,惊扰了先生,实在抱歉。”
她顿了顿,看着梁进刚才救人和跃上屋顶时展露的身手,由衷赞道:
“未曾想先生不仅胸怀安邦定国之韬略,一身轻功竟也如此超凡脱俗,当真……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四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在这个时代,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提剑定乾坤者,凤毛麟角!
任何一项臻至化境都需耗费毕生心血,而眼前此人,在治国方略上展露出经天纬地之才的同时,竟还拥有如此卓绝的身手!
这已不是简单的天才,而是……妖孽!
木山青心中波澜再起,对梁进的评价又拔高了一层。
梁进闻言,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木姑娘谬赞了。”
“来,坐下吃点?”
说着,他竟真的将那包吃了一半的茴香豆,大大方方地朝木山青递了过去。
木山青明显一愣。
她看着那包沾着梁进手上灰尘、油渍的油纸包,再看看梁进随意盘坐在满是灰尘的瓦片上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抗拒。
她出身高贵,讲究惯了,这种市井小吃和席地而坐的做派,实在与她格格不入。
但梁进的随性,让她不好拒绝。
她伸出两根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一粒最小的茴香豆,仿佛拈起什么易碎的珍宝,勉强笑了笑:
“多谢先生。”
她却并未如梁进那般坐下,只是优雅地站在一旁。
她目光望向远处激战,心思却显然在酝酿着如何继续请教梁进方才被打断的治国之策。
梁进却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将茴香豆放在膝间,一边嘎嘣嘎嘣嚼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下方的打斗。
“木姑娘,你一定出身……大户人家吧?”
梁进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扭头看向身侧站立的木山青,目光带着探究:
“嗯,或者说是……真正的豪门贵胄?”
木山青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梁进:
“先生何出此言?”
梁进笑了笑,指了指她的手指和站姿,又看了看她手中那粒几乎没动的茴香豆:
“看出来的。”
“寻常女子,甚至普通富户之家的,在这种情形下,要么吓得花容失色,要么好奇看热闹。”
“可姑娘你……太‘干净’了。”
“衣着看似朴素,实则面料、裁剪无一不精,纤尘不染。行动坐卧,皆有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规整。”
“不习惯坐这‘不洁’之地,也不习惯吃这市井小食。更重要的……”
梁进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仿佛要看透她:
“是气质。”
“木姑娘你气质极佳,谈吐不俗,绝非寻常门第能够养成。”
“若论真正的文武双全,木姑娘才是当之无愧。”
这木山青虽然容貌平平,但是她架子贼大,气质确实也并非普通人。
木山青完全没料到梁进会如此直白地点破,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夸赞自己。
饶是她城府极深。
可此刻被一个刚认识不久、却已让她心生敬佩的奇男子如此剖析和称赞,让她面上也不由得有些发烫,心头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慌乱和……羞赧?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梁进的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的茴香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可梁进脸皮很厚,也不在乎尬场。
仿佛刚才他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下天气。
他嘎嘣一声又嚼碎一颗豆子,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轻松地说道:
“对了,刚才名字还没说完呢。”
“我姓宋,单名一个江字。”
木山青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
“原来是宋先生!”
“久仰久仰!”
这是江湖上惯用的客套话。
“久仰?”
梁进却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促狭:
“看木姑娘你这反应,可不像‘久仰’的样子啊?”
木山青被问得一滞,心中暗恼此人怎如此不通世故?
连场面话都要较真?
梁进哈哈一笑:
“我猜……你肯定不是长州本地人吧?”
木山青如实答道:
“先生慧眼。”
“木某确实从外地而来,抵达长州时日尚短。”
梁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这就对了。”
“我在长州,名气还是挺大的。”
“但凡是在这地界上混过些时日的,听到‘宋江’这两个字,基本都知道我是干什么营生的。”
“看姑娘刚才的反应,明显是……真不知道。”
木山青闻言,心中念头急转。
声名远播?
并且对国策洞若观火……
她眼中刚刚褪去的寒意瞬间又凝聚起来,锐利如刀,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莫非……先生是长州官员?”
她几乎已经认定,此人定是朝廷中精通实务、却可能因某些原因隐于幕后的能吏!
否则,如何解释他对朝廷弊政如此了如指掌?
“官?”
梁进嗤笑一声。
他随手将一粒茴香豆抛入口中,细细嚼碎。
然后,他伸出沾着盐粒和油光的手指,遥遥指向不远处那座在黑暗中沉默矗立的县衙,语气轻松道:
“一会儿,我要去那里抢劫,抢银子。”
他转过头,对着木山青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森然:
“你说,我像是当官的吗?”
抢……县衙?!
木山青瞳孔骤然收缩!
饶是她心志坚毅,此刻也被梁进这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话搞得大感意外。
所有关于能吏的猜测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认同。
她瞬间明白了!
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朝廷命官?
分明是长州这片土地上,敢于对抗朝廷权威的绿林豪雄!
他那身惊世骇俗的治国之才,无处施展,竟被逼得落草为寇!
这……这是何等讽刺?
又是何等……令人心折!
木山青眼中的寒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炽热、更加明亮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决然和激动:
“大乾得先生之才,本乃大乾之幸!”
“然朝廷昏聩,得先生而不用,竟使明珠蒙尘!此非先生之憾,实乃大乾之悲,天下之不幸!”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梁进,语气斩钉截铁:
“先生今夜欲行之事,木某愿助一臂之力!”
梁进看着木山青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激动和热忱,心中微微意外。
这粉丝真的这么激动狂热的吗?
但他脸上笑容不变,摆摆手道:
“木姑娘好意,宋某心领了。”
“但这毕竟是掉脑袋、灭九族的勾当,风险太大。”
“姑娘一看就是金枝玉叶,何必趟这浑水?”
“万一连累了你身后的家族,宋某可就罪过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将一粒豆子丢进嘴里。
对于这笔银子,梁进本就打算独吞,可没考虑跟人一起分。
他通过本体,再次使用【千里追踪】来查看了一下沈万石的位置。
终于确定那沈万石,此刻正稳稳地待在那座死寂的县衙深处,并未趁乱逃离。
他在,那银子就在。
梁进原本还指望钟离撼三人的大战能引出县衙里的高手。
梁进的西漠分身上一次和沈万石相遇的时候,就知晓沈万石身边可是有着一个叫做岑睿峰的三品高手。
而这一次运送银子前来长州,恐怕官府也会派遣高手协助。
不过这也没关系。
梁进最初的计划,也没指望旁人帮忙,本就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对抗银队之中的所有高手。
既然对方这么沉得住气,那梁进就主动出击。
心念电转间,梁进意念微动。
无声无息!
在县衙高墙之外,几处最浓重的阴影里,空间仿佛水纹般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五道如同从九幽地府爬出的身影,凭空显现!
它们全身笼罩在宽大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纯黑斗篷之中,兜帽低垂,完全看不清面容。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只有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寂与阴寒,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连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它们正是阴骨儡!
五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融入县衙围墙的阴影之中。
下一刻。
他们已如鬼魅般翻过高墙,消失在县衙内部那深沉的黑暗里。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阴骨儡进入县衙的刹那!
站在梁进身侧的木山青,娇躯猛地一震!
她霍然转头,凌厉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向县衙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惊疑之色!
“先生小心!”
她低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有轻功高手潜入县衙!不止一人!”
“他们气息……极其诡异!阴冷死寂,绝非善类!”
她刚才那一瞬,忽然察觉到犹如有几个人凭空出现一样。
人自然不可能凭空出现。
那么定然是轻功极高的人,直到距离近了才能被她感知。
梁进心中也是意外。
这女人的灵觉敏锐得可怕,阴骨儡的潜行几乎完美,竟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看来她恐怕也是个高手。
梁进微微一笑:
“木姑娘不必紧张,不过是我的几个同伴,先一步进去探探路,摸摸里面的虚实罢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梁进的话。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那座原本死寂如坟冢的县衙,猛然间爆发出冲天的火光和喧嚣!
一盏盏灯笼、一支支火把被瞬间点燃,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县衙大院照得亮如白昼。
无数人影如同从地底钻出,手持刀枪弓弩,从廊柱后、假山旁、房顶上涌了出来,迅速结阵。
喊杀声、兵刃出鞘声、弓弦绞紧声瞬间响成一片!
“宴山寨的杂碎们!终于等到你们了!”
一个得意洋洋、充满杀意的狂笑声在县衙上空炸响:
“老子就知道你们沉不住气!这口袋阵,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给我杀!一个不留!砍下脑袋重重有赏!”
命令下达,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咻咻咻咻!”
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四面八方射向那五道刚刚落地的阴骨儡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
“哗啦啦!!!”
一张由粗大铁链编织而成、布满了狰狞倒钩的巨大铁网,如同天罗地网般从院子上空猛地罩下。
铁网沉重无比,边缘连接着沉重的铁球,一旦罩实,再高的轻功也难以挣脱。
“噗噗噗噗!!!”
就在铁网落下的瞬间,只见院墙四周和房顶之上,数十根丈许长的精铁长矛,带着洞穿金石的力道,凶狠无比地从刁钻角度朝着网中攒刺而下!
矛尖寒光闪烁,显然都淬了剧毒!
这是绝杀之局!
箭雨、铁网、毒矛!
三重杀招,瞬间将五道黑影彻底淹没!
烟尘弥漫,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烟尘稍散,只有众人的喊叫传来:
“死……死了吗?”
“肯定死透了!没人能在这种围杀下活下来!”
“没错!看那网兜里都没动静了!快!上去看看!割了脑袋好领赏!”
几个胆大的士兵,手持钢刀,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被铁网罩住、被长矛钉穿的位置靠近。
然而,当他们拨开弥漫的烟尘,看清铁网下的景象时——
“啊——!!!鬼……鬼啊!!”
“我的娘啊!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手!他的手在动!他……他没死!!”
凄厉到变调的、充满极致恐惧的惨叫声骤然爆发!
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县衙大院!
只见那沉重的铁网之下,五道黑影依旧挺立!
锋利的倒钩深深嵌入他们身上的黑袍,甚至刺入了“身体”,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那些足以将常人捅个对穿的淬毒长矛,确实穿透了他们的身躯,矛尖从背后透出。
但他们……依然站着!
更恐怖的是,那从兜帽阴影下呈现出的脸庞和肉身,早已经根本不是活人!
一股冻彻骨髓的阴寒死气,如同无形的风暴,猛地从五道黑影身上爆发开来!
五道黑影动了!
无视贯穿身体的矛杆!
无视缠绕周身的铁网倒钩!
它们猛地抬手,抓住刺入身体的矛杆,用力一拗!
“咔嚓!”
精铁铸造的矛杆应声而断!
紧接着,它们双手抓住罩在身上的沉重铁网,那足以困住蛮牛的锁链铁网,竟被它们以蛮横无匹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来!
断开的铁链和倒钩四处飞溅!
“怪物!它们是怪物!”
县衙内的官兵和高手彻底陷入了混乱和疯狂!
而那些阴骨儡,已经冲向了他们。
真正的、更加惨烈血腥的战斗,在县衙内轰然爆发!
刀剑砍在骨骼上的刺耳摩擦声、骨骼碎裂声、士兵临死前的凄厉惨嚎声、阴骨儡那非人的嘶吼声……混乱无比。
残肢断臂、破碎的兵器、甚至是撕裂的脏腑,不断从围墙内高高抛飞出来。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木山青站在屋顶,将县衙内的混乱与惨烈尽收眼底。
她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她清晰地感应到,那五个“人”身上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只有纯粹的阴煞与死寂!
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悍不畏死!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道黑影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竟已稳稳达到了三品之境!
其余四道,也皆是四品境界!
“控尸术?”
“可这究竟是什么控尸术,未免也……太强了些?”
木山青所学颇广,自然知晓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些可以操控尸体的邪门秘法。
有通过药物的,有通过机关的,也有通过蛊虫的……甚至就连木山青也懂得一些。
但此时在县衙之中大开杀戒的这些死尸,竟令她看不出到底是何种秘法。
只觉得这种秘法,比她所知晓的控尸术都截然不同,并且更加高深!
她看向身旁依旧悠闲嚼着豆子的梁进,眼神复杂无比:
“他莫非真的学究天人?”
“不仅文武双全,甚至就连世间罕见的控尸之法也精通?”
木山青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越发神秘,不仅在正道之上博学多才,甚至在邪道之上也颇为精通。
她正准备试探着进行询问。
突然!
“吼——!!!”
一声如同猛虎啸林、又似雷霆炸裂的恐怖怒吼,猛地从县衙深处爆发。
一股刚猛绝伦、霸道无匹的强横气势冲天而起!
瞬间压过了县衙内所有的厮杀声和阴寒死气!
紧接着,一个如同金铁交鸣、充满无尽威严与怒火的洪亮声音响彻夜空,震得整个县衙的瓦片都在簌簌作响: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撒野!”
“我‘霹雳手’岑睿峰坐镇之地,岂容尔等魑魅魍魉放肆!”
“今夜,定叫你们来得去不得!统统留下命来!”
随着这声怒吼,只见一道魁梧雄壮、浑身包裹在炽热刚阳气劲中的身影,轰然撞破县衙正堂的屋顶,如同出膛的炮弹飞上半空。
那人带着狂暴的气势,两道视线狠狠地锁定了县衙战场之中的那些阴骨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