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正要拿起手机给刘志学打电话,楼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那两个站岗的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慌慌张张的身影从楼里冲出来,有的往左跑,有的往右跑,像是受惊的兔子四散而逃。
吴伟看到其中一个人边跑边掏出手机,贴在耳边,嘴里喊着什么。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出事了!
楼上肯定出事了!
吴伟握紧手机,拇指已经放在刘志学的名字上。
他正要按下去,余光瞥见侧面那条窄巷子里走出一个人。
那人步伐不紧不慢,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他身上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袖T恤。
方青。
吴伟愣住了。
方青走到街边,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把那个黑色垃圾袋丢了进去。
动作很自然,就像一个普通的路人在扔垃圾。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走到车旁边,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来。
吴伟转过头看着他。
“事情……办完了?”
方青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个动作,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的呼吸很平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刚才只是去楼上拿了个东西一样。
吴伟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发动车子。
车子驶离街边,汇入车流。
吴伟看了一眼方青。
他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闭着,像是在休息。
吴伟又看了一眼那栋灰色的旧楼。
楼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刚才那些跑掉的人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闪烁的霓虹灯。
他开着车,沿着主路往北走。
开出大概两三公里的时候,后面远远传来警笛声。
吴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几辆闪着红蓝灯的车从后面快速驶过,往桃源洞的方向去了。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一下,然后又松开。
方青在座位上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
仁川的夜晚很热闹,到处都是灯红酒绿。
金成浩在一家澡堂里泡澡。
这是他的习惯。
每隔几天就来这里泡一泡,放松一下。
生意上的事太多,脑子总是绷着,泡在热水里能让他舒服一点。
池子里的水温刚刚好,蒸汽氤氲,周围没什么人。
金成浩闭着眼睛,靠在池边,脑子里想着李部长的事。
今天的安排很顺利。
徐恩熙和李尚勋已经单独约会了好几次,关系越来越近。
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
“社长!”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金成浩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小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那小弟跑到池边,弯下腰,凑到金成浩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金成浩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从池子里站起来,水花四溅。
“你说什么?”
小弟又重复了一遍。
金成浩站在那里,浑身湿淋淋的,水珠顺着身体往下滴。
他愣了两三秒钟,然后二话不说,大步走向更衣室。
从澡堂出来的时候,金成浩的头发还是湿的。
他没有擦干,直接穿上衣服,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车子驶出停车场,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是吴伟的声音。
“我要见刘社长。”金成浩的声音有些急,“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稍等。”
过了几秒钟,吴伟的声音又响起来,报了一个地址。
金成浩记住了,挂断电话,踩下油门。
车子在夜色中飞驰,路灯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金成浩的额头上不停地冒汗。
严宰锡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严宰锡真的死了。
小弟汇报的情况很简单:有一个人,戴着口罩,拿着两把刀,闯进了严宰锡在桃源洞的据点。
然后,严宰锡就死了。
那个人杀完人之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执法队已经封锁了现场,整个桃源洞都乱成了一锅粥。
金成浩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件事。
他知道是刘志学干的。
除了刘志学,没有人有动机在这个时候杀严宰锡。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金成浩回忆着刘志学身边的人。
吴伟,那个翻译。
三十出头,看上去很憨厚。
这种人怎么可能拿刀去杀人?
还有一个,总是拿着一副花牌,没事就在那里洗牌玩牌,笑嘻嘻的,像是个赌徒。
这种人也不像。
还有一个,身材健壮,看起来很能打。
但金成浩见过真正的狠人是什么样子,眼神里有一种东西,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郑泽没有。
他只是能打,不是那种能杀人的人。
金成浩在道上混了二十多年,看人很准。
他看得出谁是狠人,谁不是狠人。
刘志学身边那三个人,没有一个是狠人。
可是严宰锡确实死了。
而且是被一个人拿着刀给杀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刘志学在仁川,不止这三个手下。
他还有别人。
是金成浩不知道的人。
想到这里,金成浩的后背有些发凉。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刘志学的底细。
一个从华国来的年轻人,带着三个手下,想在仁川做生意。
有点钱,有点手段,但根基不深,需要依靠本地人。
所以金成浩才愿意跟他合作。
因为他觉得,在这段关系里,自己是不可或缺的那一方。
刘志学需要他,比他需要刘志学更多。
可是现在……
金成浩握紧方向盘。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刘志学不是一个需要依靠他的人。
刘志学是一个能在仁川杀人的人!
而且杀的是全南帮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刘志学根本不怕全南帮。
或者说,他有不怕的底气。
金成浩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月光KTV的包厢里,刘志学抬手开枪的样子。
没有犹豫,没有害怕,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就像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当时金成浩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
车子开上了高架桥,夜风从车窗缝隙里灌进来,吹在金成浩湿漉漉的头发上,有些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严宰锡死了,对他是好事。
而且,严宰锡一死,背后拱火的朴万奎也会消停一段时间。
从结果来看,这是一件好事。
但金成浩心里还是不踏实。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对刘志学的了解太少了。
这个人背后到底有多少东西,他完全不知道。
而他现在,已经和这个人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