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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没有筑基丹

    少年郎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惶。

    他读书明理,自然知道青史二字的分量。

    若连身后名都要被篡改涂抹,那对于士大夫而言,简直是比贬官流放更可怕的摧折。

    陆逢时想起前几日与裴之砚的谈话。

    没想到,修史之议来得如此快,如此彻底。

    “逸哥儿,”

    她开口,声音不大,有些严厉,“这些朝堂大事,自有官家和诸位相公斟酌。你在国子监,首要还是读书,议论可以听,但不要参与,更不必因此乱了心绪。”

    裴之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对上陆逢时平静的目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是,大嫂。我明白了。”

    他毕竟是聪明孩子,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该深究或插手的。

    又说了两句闲话,裴之逸便告辞回去温书了。

    水榭边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香球里溢出的淡淡药香和水波轻拍岸石的细微声响。

    顾司赞这是才轻声开口:“小郎君赤子之心,忧心国事,实属难得。”

    陆逢时转过头,看向她。

    她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按照她刚才说王氏的性子,即便会说出这句话,那后面应该也要跟上但是这个后缀的。

    她道:“夫君常说,在其位谋其政,他如今还是学子,首要的就是学知识,这些事情,不是他该操心的。”

    顾司赞闻言,目光露出赞许。

    “顾司赞在宫中日久,想必也见过不少风雨。依您看,这等翻检旧疏、重修史籍之事,可能安稳收场?”

    这话问得直接。

    甚至可以说有些锐利。

    顾司赞微微欠身:“奴婢微末之人,岂敢妄议朝政。只是常闻古训,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太过,恐焦灼;翻动太勤,恐散碎。

    “官家圣明,相公贤能,自会权衡其中分寸。”

    陆逢时笑了笑。

    没再追问。

    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片的宁静与熏香的安抚。

    裴之砚归家比平日又晚了些。

    官袍未换,便径直来了陆逢时这边。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但看见妻子安然坐在临窗的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神色便柔和下来。

    “今日感觉如何?顾司赞安排的饮食可还适口?”

    他走到榻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陆逢时放下书卷,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按了按:“都好。顾司赞十分周到。”

    她抬眼看他,“逸哥儿午前来过,说了国子监听到的事。”

    裴之砚脸上的柔和淡去几分,点了点头:“消息传得确实快。章相今日在都堂正是提出了章程,奏疏已经递上去了。”

    陆逢时心下一沉,等待下文。

    裴之砚话锋一转:“但官家并未立刻允准,看样子是要放一放。”

    她目光一凝:“放一放?”

    “嗯。”

    裴之砚松开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章相颇为错愕。都堂之上,气氛微妙。此事关乎绍圣更化首义。都以为官家会立刻决断。”

    结果却是放一放。

    虽然说没有否决,但也没有立刻同意啊。

    这让原本蓄势待发的汹涌暗流,瞬间凝滞,也添了无数变数。

    “范相那边……”

    陆逢时轻声问。

    裴之砚摇头:“依旧闭门养病。但此讯传出,他门庭恐怕又会热闹几分。有些人,怕是要重新估量了。”

    “此事悬而未决,反倒更需警惕。逸哥儿年轻,易受激荡,你日间约束他是对的。国子监乃是非汇聚之地,风声鹤唳之时,一动不如一静。”

    “我明白。”

    陆逢时点头,问:“官家放一放,可是另有考量?”

    裴之砚看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声音有些飘忽:“圣心难测,或许是觉得章相此法过于急切酷烈,恐激生大变;也可能是平衡之术,不欲使一方势大难抑。”

    他收回目光,眼底情绪复杂,“无论如何,整肃军务的条陈,我仍需按部就班推进。只是如今许多事,又得重新掂量分寸。”

    原本可能需快刀斩去的乱麻,如今或许需要更耐心地梳理;

    原本可能需倚仗的上意坚决,如今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对他这个具体办事之人而言,未必是轻松,反而意味着更精细、也更危险。

    陆逢时伸手,再次覆上他的手背,温暖透过肌肤传递:“按章程办,但行路看风。官家既未否定,便是留有余地。这余地,未必是坏事。”

    其实她心里隐隐是松了口气的。

    如果官家大刀阔斧,过于激进,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对了。”

    陆逢时突然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赵兄?”

    “子毅和明宇来了汴京,就住在当初那个院子,明润前几日跟我一起去看了之后,便想着找个时间也搬过去。”

    赵启泽当初因为裴之砚的缘故,也就匆匆见过他们一面。

    没想到这次再相见,竟然十分熟络。

    “我知道他不好意思一直住在这里,等他去了那边,我经常过去看看便是。”

    “嗯。”

    赵启泽本就是举子,以为替父守孝,便耽误了三年。

    正常来说,他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的。

    但因太后崩逝,今年的科举取消,好在举人的身份还保留着,明年可直接参加科举。

    赵启泽当初在杭州,与她一起破获黄泉宗的案子,得了官府的赏赐,加上几个舅舅也有些资产,还有父亲因查案意外被杀的补偿,支撑他这几年求学和科举,倒也绰绰有余。

    不过,他这几年修为虽然没有懈怠,但也只是聚气巅峰修为。

    迟迟不曾筑基。

    陆逢时想着,应该是没有筑基丹的缘故。

    她下次历练时,找些灵植去跟玄丹阁换一颗筑基丹。

    晚膳时,赵启泽回来了。

    与陆逢时这个当家主母说了声明日搬去小院之事。

    “得空经常过来坐坐。”

    赵启泽颔首:“一定。我去小院,方便和他们一起探讨,说不定明年我们三个都能高中呢!”

    裴之砚举起了酒杯,裴启云和裴之逸也都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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