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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听到一桩事(求月票)

    顾司赞住下的第三日。

    天刚蒙蒙亮,陆逢时便醒了。

    孕中睡得沉,却也醒得早。

    她侧躺着,能听到窗外极轻微的洒扫声,以及更远处,坊间隐约传来的一声车马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响动。

    春祺轻手轻脚进来。

    见她已醒,忙上前撩起床帐:“夫人今日醒得早,可要再躺会?”

    “不了。”

    陆逢时缓缓坐起身,“睡得腰有些酸,起来走走。”

    洗漱完毕,刚在镜前坐下,门外传来极规整的叩门声。

    “夫人,奴婢顾氏,可否进来伺候?”

    声音不高不低,隔着门板,也能听出那份宫仪熏陶出的平稳。

    陆逢时与镜中的春祺对视一眼,道:“进。”

    门被轻轻推开。

    顾司赞今日换了身素净的靛青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两支乌木簪固定。

    手中捧着一个红漆托盘,上头盖着素娟。

    她先行礼,而后才上前,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几上,揭开素娟。

    里头是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并一盏温热的牛乳羹。

    “奴婢昨日观察夫人饮食,见夫人早膳多用清淡粥品,但无间胃口似有不足。太医常言,怀胎四月后,晨起可略进些温补易化之物,既能安胎元,也不知饱胀伤胃。

    “这是奴婢用山药、茯苓、莲子磨粉,佐牛乳蜂蜜调制的羹,点心是枣泥山药糕,都极温和。”

    她端起山药羹,“夫人可愿尝尝?”

    话说得周全,姿态也谦卑。

    陆逢时看了一眼,乳白细腻,热气袅袅,确实勾起些食欲。

    她接过,没立刻动,只问:“顾司赞在尚仪局,也常打理这些药膳之事?”

    顾司赞垂目:“尚仪局掌管宫中礼仪,但各宫娘娘的饮食起居调理,也需时时留心。奴婢早年曾随太医院一位告老的嬷嬷学过皮毛,不敢说精通,只略知调养之理。”

    “原来如此。”

    陆逢时拿起银匙,舀了一小勺送人口中。

    羹汤温润甘醇,山药与茯苓的清香压住了牛乳的腥气,确实爽口。

    她又长了块枣泥山药糕,清甜不腻。

    “手艺很好。”

    她放下银匙,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往后晨间,便劳烦顾司赞费心。”

    顾司赞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快,恭声应了:“是。奴婢定当尽心。”

    用过早膳,陆逢时照例要去园中散步。

    顾司赞很自然地跟在了春祺身侧后半步,并不僭越,却也将苏妈妈平日的位置给占了。

    苏妈妈倒没说什么,只默默退到更后些,与丁香并行。

    五月的园子,草木葱茏。

    石榴花开得正烈,一簇簇火红点缀在碧叶间。

    顾司赞的目光缓缓掠过园中景致,最终落在陆逢时微微隆起的腹部,又很快移开。

    “夫人步态稳当,气息匀长,叹气定然稳固。”

    她温声道,“只是日头渐高,园中虽好,也不宜久走。前头水榭边有石凳,奴婢已命人铺好了软垫,夫人可略去坐坐,听听水声,也是怡情养性。”

    安排得滴水不漏。

    陆逢时从善如流,在水榭便坐下。

    春祺递上温水,顾司赞则从随身带的布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鎏金香球,轻轻置于石桌上。

    香球镂空处,有极淡带着药味的清雅气息逸出。

    “这是宫中调制的安神散,气味清浅,能宁心静气,对夫人与胎儿皆有益处。”

    陆逢时目光落在香球上,点了点头,没多说。

    顾司赞的专业,毋庸置疑。

    今日有她这么一照顾,感觉自己以前的日子过得都有点糙。

    不止她有这个感觉。

    王氏端着她炖的老母鸡汤过来的时候,在被顾司赞看了一眼后,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搞不出来那么多花样来。

    只知道阿时现在怀了孩子,在村里,怀孕的女人能喝上老母鸡汤,那就是顶好的。

    现在日子好起来,她恨不得每天炖上一只。

    顾司赞看着上面飘了一层油花的老母鸡汤,道:“二老夫人心疼夫人是好事,但饮食太过油腻,导致胎儿过大,倒是生产,苦得还是大人。”

    听顾司赞这么说,王氏心一慌。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主要是胎儿过大,在村子里真的很少见。

    陆逢时却笑着接过,道:“偶尔吃吃也无妨,刚好我也有点馋了。”

    顾司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皇后娘娘的话,她言犹在耳。

    出宫前再三叮嘱,要照顾好宣德夫人,但也不要让人家不痛快。

    得把握好这个度。

    陆逢时喝了几口,裴之逸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脸色有些发红,额角见汗,应是小跑过来的。

    “大嫂!”

    他唤了一声,快步走进,目光扫过顾司赞时顿了顿你,还是先规规矩矩行了礼,“顾司赞。”

    顾司赞微笑着还了半礼:“小郎君。”

    裴之逸这才转向陆逢时,眼神里带着少年人藏不住的兴奋与一丝气愤:“大嫂,我今日在国子监,听到一桩事!”

    “何事这般着急?”

    陆逢时示意他坐下说。

    裴之逸却没坐,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今日博士讲《春秋》,中途却有人议论起朝中事。说,说章相已奏请官家,要设‘编类元祐章局’,专司检阅、分类元祐年间臣僚奏疏!凡有涉讥讪先帝、议论新政者,皆要摘录编册,呈报御前,以定惩处!”

    水榭便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连池面吹来的风,都带上了几分凉意。

    顾司赞脸上得体的微笑丝毫未变,只是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陆逢时缓缓坐直了身体:“编类疏章局……”

    这名字听起来温和,实则狠厉。

    将过往奏疏一一翻检,找出“罪证”,这已不止是政治清算,更是要彻底否定元祐年间的政治路线,并将当初参与其中的官员,钉在“讥讪先帝”的罪名上。

    “他们还说了什么?”

    她问。

    裴之逸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还说……这只是第一步,待疏章编类完毕,便要据此重修《神宗实录》,甚至可能重修《国史》!饭元祐旧臣,其奏议、行状、乃至墓志铭,都可能被监视、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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