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我走到窗前,透过缝隙观察楼下。
天色渐晚,街道上行人匆匆。
合作,是饮鸩止渴,但可能获得关键的喘息和对抗大嘴昌的信息甚至助力。不合作,立刻多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独自面对大嘴昌的疯狂和白头佬可能的下场。
生存是第一位的。没有生存,一切免谈。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
我拿出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又看了看梁泰那部手机,一个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型。
我需要需要主动制造一些混乱,搅浑水,为自己争取空间和机会。
……
一两丰田轿车沿着盘山公路,驶向一处幽静的别墅区。
这里背山面海,树木葱茏,私密性极佳。
车子在其中一栋外表质朴,占地颇广的中式庭院别墅侧门停下。
车上下来的人,刚走到门口,早有面无表情的佣人开门,引他入内。
穿过回廊,来到一间书房。
书房很大,中式风格,红木家具,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玩,燃着淡淡的檀香。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庭院和无垠的海景。
文叔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逗弄着一个精致鸟笼里的画眉。
他穿着绸缎唐装,手指上戴着一枚温润的翡翠戒指,神态悠闲。
胖男垂手而立,低声道:“文叔,话带到了。”
文叔没有回头,依旧用细银勺挑着鸟食,声音平和:“他信了?”
“七八成。”那人回答,“够他动手了。按您的吩咐,没提别的。”
“嗯。”
文叔轻轻应了一声,放下银勺转过身,“梁泰那蠢货,胃口太大,手也伸得太长,坏了规矩。刘刚这小子,倒是够狠,是一把好用的刀。”
那人低着头:“接下来,还要我做什么?”
文叔笑了笑,走到书桌后坐下,拿起一把紫砂小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呵呵。皇朝这棵树,根子烂了,光修剪枝叶没用。梁泰是病枝,辉哥是朽根,大嘴昌是寄生藤,还有外面那些嗡嗡叫的苍蝇……都得清理掉,才能种上新的。”
他放下茶壶,“梁泰手机里,应该有不少他和辉哥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还有他背着我和其他几家往来的证据。”
“还是文叔你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啊。”胖男人竖起大拇指道。
“刘刚这把刀,现在磨得差不多了。”
文叔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现在够大嘴昌喝一壶的。等他们咬起来,两败俱伤的时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金发大厦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胖男人回答,“刘刚已经上套了,不管是他自己去,还是他派人去,只要动了,就等于同时招惹了大嘴昌,白头佬和南洋佬三边。到时候,他想不拼命都不行。”
“很好。”
文叔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去冲,去杀。我们的人,要趁机把梁泰留下的真空地带,特别是那几个最赚钱的场子和码头那条线,稳稳地接过来。动作要快,要干净,不要用我们明面上的人。”
“明白。已经让人动起来了,用的是新注册的离岸公司和白手套,跟皇朝、跟我们明面上的生意都扯不上关系。”
文叔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太子辉那边呢?医院里有什么动静?”
“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靠机器吊着命。那个律师守得很紧,我们的人只能在外围。不过,他手下几个老人,似乎有点坐不住了,私下里有串联的迹象,对梁泰出事和刘刚失踪都很不安。”
“不安就对了。”
文叔冷笑,“一群老棺材瓤子,守着旧规矩,早该退位让贤了。找机会,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更不安,最好是能自己跳出来,站队,或者……犯错。”
他挥了挥手,胖男人会意,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檀香袅袅和窗外隐约的海浪声。
文叔重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海面。
一场由他精心策划、多方推动的风暴,正在逐渐成型。
他握刀的手,始终藏在暗处。
他需要混乱,需要流血,需要皇朝从辉哥到梁泰的旧势力彻底崩塌。
然后,他才能以“收拾残局”、“稳定大局”的姿态,顺理成章地接过一切,甚至整合进更多他早已觊觎的资源。
不管什么人,在文叔的面前,只不过是一把用过即弃的刀罢了。
文叔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沉而冰冷的笑意。
……
夜深,我换上一套便服,帽子压得很低,在街边晃了十几分钟,才拦到一辆看着破旧的夜班出租车。
报了医院附近一个街区的名字,不是正门。
老司机没多话,油门踩得有些飘。
我靠在脏兮兮的后座,闭着眼。
辉哥,这个曾经皇朝真正的龙头,现在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却依然是风暴的中心。
我必须见他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确认一些事。
有些话,有些猜测,只能从他那里得到印证才行。
车子在离医院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停下。
我付了钱下车,快步拐进旁边一条堆满杂物和垃圾桶的后巷。
这里直接通到医院后侧的员工通道和太平间运送通道,气味复杂,灯光昏暗,监控死角也多。
我低着头,拎着垃圾袋,步伐不疾不徐,尽量模仿那些干了通宵疲惫麻木的杂工姿态。
偶尔有穿着医护服装的人匆匆走过,没人多看一眼。
后门有保安,正靠在椅子上刷手机。
我没走正门,绕到侧面一处通风管道和墙壁的夹角,那里铁栅栏锈蚀得厉害,有个缺口,刚好够一个人挤进去。
钻进医院内部,走廊灯光惨白,我知道辉哥住在哪层,VIP特护区,守卫应该很严。
但我赌,经历了梁泰事件,现在守在他病房外的人,成分一定很复杂,有辉哥的绝对心腹,有文叔的人,可能还有大嘴昌或者其他堂主派来“表忠心”或打探消息的眼线。
越是这样,越可能有空隙。
我没坐电梯,走消防楼梯。
上到特护楼层,推开防火门一条缝。
走廊很长,远处护士站亮着灯,只有一两个护士在低声交谈。
辉哥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门口果然坐着两个人,一个在打哈欠,另一个低头玩手机。
我低着头,朝着辉哥病房方向慢慢挪过去。
玩手机的那个抬眼瞥了我一下,没在意。打哈欠的那个甚至没抬头。
就在我快要经过病房门口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仪器短促的报警声!